周景夕合了合眸子。影象中的京都,繁华如锦,影象中的皇城,朱雀门,九重钉,宫铃轻响,贵爵权贵,三月桃花飞,美人舞绮罗。五年疆场交战,消逝了她统统的娇柔与金贵,一个风俗了风餐露宿马革裹尸的公主,再回到京都……
魏芙含笑点了点头,又随口叮咛道,“彻夜有沙尘暴,恐怕不会承平,林叔不管闻声了甚么响动都别管,只放心睡觉便是。”
周景夕的面色有顷刻的惨白,她半眯了眸子,略抬起脖子明知故问,“你家仆人是谁?”
驿站建在大漠的高处,供南来北往的买卖人歇脚换马。夜色渐浓了,一个佝着背的白叟颤颤巍巍地从屋里出来,给驿站的大门落了锁。方才放进了最后一支商队,领头的还在马厩里和边上的人说着甚么,人声庞杂喧闹,唯有驼铃的声音清脆,成了茫茫荒凉中独一的韵响。
“大姐体弱多病,二姐志不在朝堂,四姐与我最为靠近,那么你说,谁最有能够对我动手?”周景夕道。
夜深了,异化着砂砾的风拂过脸颊,她被烧刀子呛了喉咙,垂下头狠恶地咳嗽起来。魏副将面色微变,赶松散过来替她顺气,满目忧色道,“公主,部属不明白,您才打赢了一场败仗,皇上龙心大悦召您回京,这是功德啊?如何您反倒闷闷不乐呢?”
魏副将有些发慌,但是将军之令不敢不从,只好闷声闷气应个是,足尖点地跃上了屋顶。垂眼一望,她们威震四方的大将军现在正曲着一只腿,半倚半坐地靠在屋顶上,神采慵懒,媚态横生,一柄长剑就摆在她顺手可得的处所。
周景夕叹了口气。意味着那些早已经蒙尘的旧事和故交,现在又要真逼真切地回到她的人生中。
言语间虽漫不经心,可白叟何其乖觉,不消细想便明白过来。他应个是,躬身揖手,恭恭敬敬地退了下去。魏副将眼底的笑意一寸寸淡褪殆尽,她握了握腰间的佩剑,仰高了脖子朝屋顶上望去。
她扯唇一哂,右脚勾住身边的佩剑往上一抛,抬手稳稳铛铛地接住,叹道:“都说军中女子没心眼儿,我看这话倒涓滴不假。人家干的是杀人越货的活动,难不成还大摇大摆拍门出去?”边说边翻身而起,行动洁净利落,声线也随之抬高下去,轻笑道:“听,高朋来了。”
话音未落周景夕便厉声打断,寒声道:“你这是甚么话?西厂残害忠良,祸国殃民,欺上瞒下,这等奸邪之徒,我岂能与之为伍?”
魏芙皱了皱眉,谨慎翼翼地在周景夕身边坐下来,叹了口气道,“部属晓得您内心不痛快……”副将说着一顿,转头看一眼周景夕的神采,见她并无非常,这才状着胆量续道:“公主不想回京,却又不敢违逆女皇圣旨。”
魏副将一点即透,顷刻抬高了嗓子切齿道,“是宫中的另几位皇女?”
“……”副将张了张口,仿佛欲言又止,可上头的人却已有所觉。面前暗影恍忽,她先是一愣,下认识拂手一接,这才发明是个瓷酒壶,温度灼人,酒香四溢。
林叔的腿脚不便当,耳朵却没甚么弊端。他闻言回过甚,尽是沧桑的面庞上挤出一丝笑意,朝那服饰素净却豪气逼人的女人弓腰揖手,称是,“劳烦魏副将了。此处风沙太大,将军与副将也早些歇着吧。”
“是三殿下……”魏芙狠狠咬唇,从齿缝里硬生生挤出几个字来:“本是同根生,她如何狠得下心做这类事?”
周景夕嗤笑了一声,并不出声,只是仰起脖子又灌进了一大口烧刀子。滚烫的热流一起从喉咙烧到肺腑,激起一阵毫不陌生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