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这李默,也是个少见的能与严嵩较量一番的能臣、直臣。他是正德十八年的进士,因脾气朴重不畏权贵,前后获咎了天师邵元节、兵部尚书王宪等人,故而宦途颇是盘曲。但他却从不言弃,一步步的从翰林院庶吉人做到了被称作是“天官”的吏部尚书。并且,李默还是从吏部左、右侍郎被提至吏部尚书这个位置的――吏部为六部之首,主管官员升迁任免,为制止官员结党,尚书一职甚少由本部侍郎直接升任,李默算是开了正德初年以来的惯例。不过,也恰是因为李默就任吏部尚书时数次与严嵩起抵触,引得严嵩记恨,方才会在嘉靖三十一年罢免为民。
因为首辅严嵩暗交景王,裕王与他本就干系冷淡冷酷,此时闻言几近有喝彩雀跃之意,但他瞥见高拱严厉的神采,终究还是收敛了面上幸灾乐祸的神情,开口问道:“不知是哪位大人,竟行如此之举?”严嵩强势已久,朝中翅膀遍及,便连次辅徐阶都是垂首帖耳,倒是不知现下竟然还出了一个敢弹劾他的人。
李清漪伸手拾起筷子,亲身替裕王布菜,口上道:“恰好,我最会猜谜。”她顿了顿,抬目看着裕王,微微含笑,明眸皓齿,“李树黑犬,说得不恰是李默李大人?”
偏生裕王还在边上双目发亮的看着她,那神态竟有几分孩童似的洋洋对劲:“我就晓得我家王妃聪明更胜男儿,不想竟是连这些竟也都晓得。”
裕王被她笑得面红,轻声应道:“徒弟约莫是考校本王,故而如此。”
“好一个‘臣如不言,又再有那个敢言乎’,满朝大臣,只他杨继盛一个是忠臣?!首辅是天下第一的奸臣,朕莫非是古今第一的昏君?!”天子看完整文,冷怒之下,手上一松,上好的白玉茶盏跌落在地上,刹时碎成几块,素白的玉片映着水光,水迹渗入绣着五爪金龙的地毯,如同巨龙行云布雨下的那一抹水迹。
高拱点头,意味深长的道:“这倒也一定,那杨仲芳不但是次辅徐大人的门生,再者,首辅那边另有烦苦衷呢。”
高拱素知自家王爷本性,见他神采里带了几分难言的忧色,双眼都是亮沉沉的,便知那王妃极合贰情意,想来这对小伉俪昨日想来非常和谐。常言道“修身齐家平天下”,内宅安稳了,外事才气顺利。他在裕王身上留意极高,很有几分至心,此时心中乃是非常的欣喜,不由摸着胡子笑道:“见殿下精力大好,臣也放心了。”
但是,天子很快就沉着下来,他充满思疑的几次看着奏折前面那句“皇上或问二王,令其面陈嵩恶......”,狐疑顿生:那杨继盛莫非和二王有所勾连?
高拱缓缓道:“兵部武选司员外郎杨仲芳。”
门外的小寺人恰好对上裕王急的冒火的目光,那里敢担搁,连滚带爬的起来去唤人,他还未跑出院门,便又仓猝跑返来:“殿下,高先生来了,说是有急事要筹议。”
“您是说杨继盛?!”裕王惊呼出声,满面惊奇,“此人乃是严首辅亲身汲引,怎地会如此?”兵部武选司员外郎但是个肥差,没有严嵩点头普通人还当不上呢。
天子手上拿着杨继盛的折子,一字一句的念着,声音降落,毫无起伏,不透喜怒,可晓得天子为人的人却明白这是暴风雨前安好――天子必定是气急了,得要用力压着声音才气压住那股儿要冒出头的火气。
李清漪垂眼细看,纤指在纸上微微一动,声音不自发的就沉了下去道:“王爷,快令人去请高先生来。”她白玉似的指尖掠过此中的一句,俏脸微白,咬牙解释道,“高先生本日晨间来的,时候尚早怕是未曾看过折子的全文,故而才没有发明。只是,陛下夙来多心,如果看到这一句话,怕是要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