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自家日子也是紧巴巴的，黄氏这回为了娘家济急，统共也不过带了三十两，听了女儿的话，愣了愣却还是咬牙从袖袋中取了出来，扔给边上的小厮让他递给劈面的人。
黄家本就是浅显人家，老的老、小的小，一时候推搡起来，自是抵不上那些青壮男人。因黄家三房人都住在一个院子里，很有些挤，很多琐细东西都是搁在院子里，现在一院子的东西全都给砸了个洁净，满地狼籍，就连院中的树木被推到了。
李清漪便又转头与黄氏道：“娘本日来不是也带了些银钱吗？不若先替娘舅还了。”
马脸男人的神采更加的沉了，过了一会儿才扬声嘲笑道：“好，好一个夙来亲厚！李家倒是生了个能言善辩的好女儿！”他目光如同刀剑，笔挺的刺过来，几近要刺破遮着李清漪脸的帷帽。
黄二舅被人扶着从地上起来，气得浑身颤栗，这时候也咬着唇稳住声音，骂道：“我们黄家在这儿也住了五十多年了，街坊邻居都晓得的本分人家，昔日里连一根针都未曾贪过人的，那里是要赖你的账？只是现动手头紧，只能临时按月还罢了！你，你这般催逼，的确是欺人太过！”
不说李家一家子为着选秀的是如何错愕，第二日却又出了件大事――黄氏娘家来了人。
黄氏刚一进门就见着这般气象，又气又惊，一双杏眼都瞪大了，就连跟在黄氏前面的李清漪都忍不住握紧了拳头。二舅母陈氏如同一只被掐着脖子的母鸽，一声尖叫，脚也不断的就往儿子丈夫那边跑去，满目惊惧。
这气象既是让人气苦又是心觉凄苦。
也不晓得是本年家中拜神插错了哪根香，招了霉神上门。黄家布料铺劈面开了一家大店，黄家的买卖从年初起就更加不可了，库里存货积着，银钱也亏了很多。李二舅深思着要另寻个买卖，就借了钱筹办去进些香料来卖，成果那头卖香料的倒是个骗子，卷了钱就跑，借主也打上了门来。
马脸男人果是沉了脸，一时没了声音。
玄月本就是落叶的季候，这老树枝桠上本就只余下几片黄叶，现在枝断叶落，一地皆是残枝。黄家有个做了四十年工的老妈妈，触景生情，跪倒在地上，拍着本身大腿，抚着那树干就哭嚷了起来：“作孽啊......那里有这么要债的！杀千刀的......”
李清漪虽是带了帷帽不显神容，可她身姿纤细一如三春之柳，语声柔嫩动听仿若枝头黄鹂，现下站在一片狼籍的大院子里，东风细雨普通的和缓了一下这严峻的氛围。哪怕是马脸男人，面色也不由缓了缓，沉声道：“你是李百户家的女人？”
李清漪心中定了定，不退反进，忽而挺身对着马脸男人福了福：“负债还钱自是有理，只是常言道‘和蔼生财’，小女有一言，不知几位大哥可愿一听？”
马脸男人倒是个滚刀肉，拿骂声当拂面东风，闻言咧嘴一笑，脸上麻子也跟着面上的横肉抖了起来：“这钱是一笔借的，天然也是一笔还，哪有按月还的事理？”他双手抱胸，瞥了眼站在门口的黄氏，嘲笑道，“再者，这银子但是赵侍郎府上的周大管家的，俺可不敢拖欠。”
如果能够，李清漪也不肯意把事情说得这般明白――她夙来喜好低调也明白“女子无才便是德”这一公论，可现在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只得把事情扒开了说个清楚。
马脸男人本还是急怒，正所谓疾风知劲草，见李清漪这般宠辱不惊的模样，他反生出几分犹疑来――国朝女子夙来崇尚温婉知礼，重德不重才，哪怕是宫中太后都有太/祖一句“后宫不得干政”拦着。他因是在贩子中厮混的，多要探听些朝事动静好密查风头，才气寻好背景，耸峙不倒。可这小小女子，不过是闺中女眷，少见市道，竟然能把朝事说得这般清楚明白，掷地有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