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宫人瞧着裕王那一双红透了的眼睛，低下头不敢直视，连连道：“不敢当，不敢当。”她瞧了瞧李清漪那面色，便又侧首和背面的人说了几句话，“去烧点热水来，趁便拿些人参片来......”
他一岁都不满，出世在夏季的地动后，死在春季的大雨中。他也曾在父母满心的期盼下来到人间，还将来得及看遍人间万般美景，不知喜与忧、不明爱与恨，便如许仓促拜别。
本来，这一局便是死局――裕王府与陆炳几番暗中来往，早就叫严家看在眼里，此次因赵文华之事添了很多仇怨，故而此局也恰是由严世蕃这个心眼小且暴虐的人亲身定下的。看似退一步把孩子打掉便能轻松出局，但不管是李清漪还是裕王都不是这般等闲就能让步的性子。可倘若他们搏命抵挡，天子反倒要更加气愤，说不得不但李清漪的命保不住，便是裕王都要紧跟着得宠。
裕王的一颗心也跟着那蝶翼似的眼睫颤了颤。
端热水的宫民气里也跟着一急，再也不敢担搁，赶紧推开人往里跑。那探听动静的小寺人微微一愣，往里看了眼，眸子子一转，立马也缓慢的往回跑。
裕王眼睛一热，几乎要在本身王妃面前丢面子的哭出来了。
西苑的动静很快就传到了景王府。
江念柔朝他悄悄点了点头，意味深长的提示他：“无毒不丈夫，成大事则不拘末节。殿下，您是要做大事的人啊。”
景王守了儿子好些天，此时半靠着木榻坐着，疲累交集。他听到这里，忍不住说了江念柔一句：“你管这么多干甚么？生不生得下来和我们有甚么干系？”他看着床榻上面色青白的儿子，心如刀绞，忍不住嘀咕了一句，“大郎都这个模样了，你还不肯安生。”
他晓得，她说“你在，我不怕的。”
不一时，屋内哭声高文，很快便有人领了命，策马往西苑而去。
恰好，李清漪不要脸、不要命的跪在西苑门口，拼了命把七个月的孩子催产下来，这个进退不得的死局便被她破了一半。
江念柔心中渐渐想着事，抬眼看了看窗外的大雨，轻声问身侧的林嬷嬷：“你说，这么大的雨，又只要七个月，真能安然生下？”
说罢，里头俄然传出欣喜的声音：“看到头了，娘娘，您再用点力......”
江念柔一边擦泪，一边想――裕王养着这么一个生而克亲的女儿，天子那头不知要如何想呢。她一念及此，几近要笑出声来，幸亏晓得轻重，赶紧用帕子掩了掩唇角，挡住了笑痕，只暴露一个略显得狰狞的泪脸。
屋内一片冷寂，伴着窗外语声的只要香炉中垂垂散开来的冷香和那烧尽了的香灰，风一吹便散开来了，冷冷的没有半点温度。
门外早早候着的宫人俄然就排闼而入，见着屋内气象皆是一惊。
景王闻言面色大变，既惊且骇，不由抬目去看江念柔，目中神采不定。
有个年长些的宫人思忖半晌，到底还是挺身而出：“殿下，让我来尝尝吧，我有些经历。”
不过半晌工夫，江念柔语声方才落下，景王世子行动便生硬了起来，手脚僵住，呼吸渐止，再无半点挣扎。
景王似是被打动了，深深的闭了眼，好半天赋踌躇着出声道：“等西苑那头的动静来了再说吧。”
本来，景王世子已经昏睡几日，连饮食都是灌出来的，可他此时俄然堵塞，竟是醒过神来，小力的挣扎了起来，收回几声衰弱的哭泣声。
江念柔抬眼去看景王，目光冷定好似初冬雪，口中仍旧只要一言：“殿下，还请早做定夺，”她语声柔婉却恰好好似刀片普通能够割出血来，一字一句都在渐渐的割着景王的脖颈，“万不成妇人之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