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明显对她的口没遮拦很不满,但城府颇深的人,不会因这三言两语就恼羞成怒,只是难过地感慨:“陛下六岁到臣门下,这么多年了,臣连尊师重道都没有教会陛下,可见臣有多失利。陛下本日因灵均一事龙颜不悦,臣能够了解,陛下需求时候考虑,臣也没有催促陛下的意义……”
风过檐角,呼呼作响,对峙半晌,丞相下了逐客令:“恐怕要变天了,陛下请回吧!”
她晓得这话会引得他大怒,大怒又如何,奥妙埋在内心,太久了会抽芽,变得愈发蓬兴旺勃,不成节制。
叔侄这类事,说出来太牵强了。当年文天子固然宠遇他,封他为贵爵,但既分歧祖又分歧宗,源氏高低底子没人认他这门亲。扶微抬手抚了抚额,“我晓得先帝和相父称兄道弟,可相父也不要忘了,我姓源,你姓燕,不在五服以内。就算亲厚过了头,也没人会见怪你我的。”
这下子倒真不好说了,本来真的是忠良以后,难怪小小年纪如此果断。
丞相对掖着两手,一副作壁上观的姿势,“臣说过,为了社稷,捐躯一两小我,不是甚么大不了的事。”
扶微负气,像遴选货色似的,围着灵均转了两圈。白璧无瑕的人,任那边所都挑不出瑕疵来。她又转头看丞相,感觉这少年就是缩小的燕相如,当年她初见他时,他就像明天的灵均,连眼神都一样。
公然耍得一手好战略,可惜扶微没法认同。她站起来,挣扎着摆了两动手,“太儿戏了,相父要我立一个男后吗?就算现在看不出甚么,将来呢?他会越长越高,长出髯毛来,到时候如何堵得住悠悠众口?”
现在时候到了,她已经成人,他不能把她当小孩子了。她偶然乃至光荣,还好他一向未结婚,这是老天给她留下的独一但愿。如果他有了妻儿,那么这辈子只能和他成为仇敌,权力场上斗个两败俱伤。
堂上沉寂无声,两下里都沉默。扶微渐渐踱步,踱进了门前那片敞亮的光带里。她低头看,深衣之下有赤舄,因袍裾广大,只暴露悄悄的一点,还是红得夺目。她一面侧身赏识,一面问丞相,“相父说,只要有了皇嗣,我就不消怕了,是么?”
丞相仿佛不悦,抿着唇不说话,灵均却道:“陛下曲解了,臣的父亲是聂韫。当年陈关之战中,八千骁骑战至三人三马不退半步,臣的父亲,就是此中之一。”
他说倒也不尽然,“臣发过愿,此生非绝色不娶,是以对不住,只要孤负陛下美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