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云兮收回涣散的思路,转头,在金光中缓缓走来一身明黄龙袍的萧世行。玉立修身,行走间帝王之气展露无遗。当年的楚京四公子,成的成,败的败,隐没的隐没。唯有他萧世行现在功德美满。
萧世行笑道:“臣等等还筹算带新妇去见过贵太妃,没想到贵太妃却出了紫辰宫,实在是巧。”
萧世行说了一阵,这才俄然发觉到她的沉默,不由问道:“是朕太罗嗦了吗?”
“眼睛方好,如何又这么不谨慎去看了这日光?万一……”萧世行执了她的手渐渐走回宫中。
她眼底的笑意令萧世行也不由跟着笑了起来。他不由搂她入怀,龙袍上淡淡的龙涎香扑入她的鼻间。现在,这龙袍再也不是她的恶梦,环绕她的双手也不会再伤害她。
“玄武元年,春,蒲月二十五。帝升龙庭,坐北面朝南,昭告天下,即天子位。”
萧世行扶了她起家,当真地看着她的美眸,那一双清澈美眸现在已规复如初,明眸善睐,清澈见底。那一丸灵药果然有效。退去眼障,他日日夜夜都看不敷她眼底倒影。
卫云兮上前一步,笑道:“贵太妃此言差矣。殿下是为北汉臣子,先为臣,后为萧家子孙。再说太后娘娘一贯把殿下视同己出,殿下先尽臣子的忠心再进孝心,萧家先祖若天上有知,定不会见怪的。”
慕容修分开面前的柳枝,只见在一丛花丛下坐着两位偷懒的宫女。此中一人不知听到甚么好笑的,扬起脸来咯咯笑了起来。那一抬头的笑靥,眉眼弯弯,眼神清澈。
萧世行心中一震,不由深深地看着她。卫云兮缓缓依在他温热的怀中,倦然闭上眼。
萧世行感念她气度宽宏,特赐了她正一品卫国夫人,超脱妃嫔的位列,享仅次皇后规制,居露华宫,与甘露殿毗邻。这清楚已是将她奉为宠冠六宫的第一人。而玉和则按祖制封为皇后,居中宫。
她做了北汉天子的老婆。
“谨慎日光刺目。”身后传来清越朗朗的声音。
春花光辉,皇宫中沉寂非常。拜别的人早已不再转头,而留在这里的民气已千疮百孔。南楚的蓝天并未因为交战而多一丝阴霾。蒲月的春日蓝天碧空如洗,夸姣的仿佛统统都有但愿。慕容修坐在御花圃中,看着满园的朝气勃发,可触目所见全部皇宫中却有种历劫以后的沧桑。他看了好久,病后肥胖的面上多了几分萧索,不由捂住唇轻咳起来。
暮色四合,金光隐没。卫云兮站在露华宫高高的玉阑干边,悄悄看着西边那一轮落日。身上长长凤服拖曳在地,精彩的金丝刺绣在落日的金光中闪动刺眼。长长如云雾的墨发盘成高髻,凤簪顺次簪上,如同凤凰的羽翼。
卫云兮听了,神采一白,脸上的赤色垂垂退。她也曾闻声大婚之前那传播全部北汉都城关于她的红颜祸水的谎言。现在看来这谎言的泉源若不是在舒太贵妃身上,也跟她脱不了干系。拿了她的出身遭受做文章想冲要击萧世行,这类手腕公然卑鄙无耻。
在北汉风俗中,大婚后第二日是要拜见双亲父母,但是萧世行双亲早逝,依着风俗便得去拜见萧家宗府,可现在他要认了淳于皇太后为义母,好介入九五之位,只是还未选了谷旦正式以为义母,以是本日携卫云兮进宫拜见有尊淳于皇太后为母的意味。可这一番行动看在舒太贵妃眼中天然是背宗忘祖的罪恶了。
她也都忘了。忘了是她挡下太子太傅那手中明晃晃的戒尺,为了他不吝大哭大闹,非要他陪了她去玩鹞子。忘了好。她是该忘了他的。忘了那曾经不堪光阴中气愤而充满戾气的不甘少年。忘了他曾经倔强地不肯对她说出他的出身来源。忘了曾经阿谁自负又自大的大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