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他一只手掌暂离的机会,风灵仓猝探手入衣领,从里头拽出一条银链来,用力一扽,扯断银链子哆颤抖嗦地高举至贺鲁面前。
贺鲁从案上拔出小银刀,入鞘收了起来,两步绕过桌案,立在她跟前不冷不热地干笑两声,“你本就是唐天子遣嫁来的和亲公主,出降我部名正言顺,过往的数年,我不问你去了那边,现在既归,便安安稳稳地做你的可敦,莫再同我耍弄手腕。”
未几时贺鲁大步踏进帐来,女奴行了礼,上前替他褪去大毛氅便退了出去。
“多年不见,你但是记不清本汗的做派了?自现下起,你若违我一回,我便屠十名唐人来陪。”他说得随便,灰碧色的目珠里却凶光毕露,与饥狼无异。说罢他从怀中摸出教她做过威胁又丢弃一旁的金鹿簪子,俯身作势要替她挽在发髻间。
风灵冷眼瞧着,也不发声,随他们清算去。及夜,有女奴端了热气腾腾的肉食出去,并一海碗汤饼。风灵晓得拂耽延领的西州兵在行军或战时,皆以肉干干胡饼充饥,顶多不过一碗肉汤,世人分食,想来突厥虎帐中大抵亦是如此。面前这些吃食,恐是专替她一人做出来的。
她在一块布帛上拭了拭油腻的手指,不紧不慢道:“贺鲁将军可曾听过‘雀占鸠巢’的典故?”
风灵揉着生痛的脖子,不敢将那银链子放下,“贺鲁!幸亏你还认得此物!”
前一息浑身发寒似冰,下一息便与直冲上头的肝火相撞。她不知从何而来的力量,猛站起家,一挺肩膀直撞上贺鲁的下颌。
这条银链子仿若一盆冰水,兜头浇淋向贺鲁,他一个激灵,突然从气愤与欲望交叉燃烧的火团中抽离出来,呆怔了几息,连步发展。
“狼牙……狼牙络子……”贺鲁瞪着眼,不成置信地呐呐问道:“突厥族人的圣物,怎在你身上佩着?”
贺鲁的目光自她的头顶覆盖下,盯着她沉寂的眼眸望了一会儿,顺着她微翘的下巴滑落至脖颈,因她仰着头,脖颈下的夹絮襦衫领口微开,暴露一截仔细柔洁白的肌肤来。他俄然弃开紧拽在手里的发髻,带着斑斑血迹的手掌猛地向她的领口扯去。
风灵点头含笑,对他渐燃起的肝火熟视无睹,悠然地冲他探了探手掌:“将军瞧我何曾想要跑了?”
贺鲁猝不及防,手指一松,顷刻的失神,金簪已然到了风灵手中。
银链的一端悬吊着一枚弯如新月,光彩微黄的包银小物件,跟着风灵颤抖的手腕不住闲逛。
贺鲁俄然笑了起来:“瞧你这吃肉的架式,腹中约莫是个小狼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