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灵恐怕来人忽视了拂耽延,在仰倒下去落空认识前一息,一把拽住他的戎袍一角,死死握在手内心头。
玉勒图孜用力箍住她的手臂,将她拉回睡榻,“依勒,依勒,你听我说,延将军尚活着,只是……只是……”
“玉勒弘忽……救阿延。”她只说了这么一句,便安然地仰倒下去,耳边只闻得火把燃烧的“呼呼”声,和玉勒图孜尖声向不知甚么人叫道:“她有气厥之症。”
“大娘莫急,幸亏延将军并非水米不进,米汤汁水尚能喂进一些去,医士说能进水米便有望,只要人还在,假以光阴,总能想出体例来。”玉勒图孜言语里不懂粉饰,说得直白,张韫娘恐风灵受不住,忙柔声安抚道:“你也将近临产,且替孩子想想,也该放心保养着些。”
风灵的唇角微微漾开一丝笑意,在肚腹上轻抚了几下,快速又敛起了笑容,切切问道:“阿延呢?阿延如何?”
风灵动了脱手脚,出了酸痛,皆无大碍,她试着从睡榻上撑起家子,睡榻两边的人立时伸手托住她的腰背,将她扶起。
玉勒图孜必定地点点头:“我几时欺诈过你?眼下延将军就在近旁的毡帐内,只是你去见,也是白见的。延将军……自我们将他救回,便未曾醒过,算来已有两日。教医士瞧过,他的伤不在皮肉,却在颅内,医士……也没体例。”
马队更近了一些,火光摇摆,好些人在高呼“顾娘子”,间中有高亢的女声在唤“依勒”。风灵背靠着大石,咬牙撑起早已麻痹的双腿,极力回应。既有人在唤她“依勒”,非论是谁,定然不会是贺鲁部的人,贺鲁部无人晓得她有这个名。
“幸亏,幸亏……”睡榻另一侧有人拍动手掌一迭声地光荣:“幸亏人还算明白,这便要大好了。”
她缓缓转过甚,一张微胖的妇人的脸在她睡榻之侧,体贴肠盯着她。
幸而那火把上尚残存了些松油,火光虽微,却也充足在拂晓前的浓黑中划出一道亮光。另一头的马队中跃出几燃烧光,撇下世人抢先朝她策马奔来。
风灵只得在睡榻上垂了首随她去拜,张韫娘行过大礼,便坐到了她榻旁,抬手重触了触她浑圆的肚腹:“你且放心,请了女医来瞧过,你这孩儿在里头甚好,不过是受了惊,略有些不平稳,开了安胎宁神的药,吃两剂便无事了。”
张韫娘点着头道:“那日佛奴领着我们一起奔投至唐军驻地,平壤县伯并不在驻地,他已引兵往南堵截贺鲁的退路去了。延将军正与苏将军参议战事,闻得大娘孤身一人将我换了出来,很快便自请往曳咥河去,我也听不明白那些兵家的说道,只服从了苏将军的安排,便到了玉勒弘忽这儿。”
“你便教她拜过罢,若无这一拜,她后半生内心头怕是不能安稳了。”玉勒图孜在风灵身侧悄悄按下她摆着的手,俯在她耳畔低声道:“你当得起。”
风灵泣哑了嗓子,嘶声力竭地应她:“是我,恰是我。延将军负了伤,快……”
“依勒,是我,龙四,你可还记得我?”那女子将面上遮着的纱帛往下拉了拉,暴露大半张脸来,火光映托下泪水涟涟。风灵顿住了口,借着火把光细心瞧了瞧她的面庞。
风灵的目光迟缓地在她脸上转过,“你是……玉勒弘忽身边的近侍?”
她蓦地振抖擞来,再去辨听拂耽延的心跳,虽纤细,却还在尽力扎挣着。
狗吠声越来越近,黑暗中公然闪现出几燃烧光,狼嚎稀稀拉拉退去了很多,全无方才的气势。
风灵脑筋里一时一片轰乱,静下心神来不觉她二人所说全在事理上,遂缓缓平了心,便勾起了将来得及化解迷惑来,向玉勒图孜问道:“你怎会在此?又怎会来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