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耽延欣喜地点点头,非常期许地在他肩膀上拍了拍,顺手抱起莫诃往外走,一面低声训道:“顽你的小狗去,不准再同你阿兄胡搅。”
“阿延?”他的无动于衷,风灵多少有些不悦,“你可有在听我说?”
向来稳妥便没有一十六年前瓜州的初遇。拂耽延心底轻笑,口里诘问道:“风灵几时归家?”
风灵停下脚,转到他身前,双手按在他前胸,却似在压抑住本身的激越:“你替沙州府军开的那一窟,现在里头不止供着菩萨,还供着你的造像,军眷、商户、外城廓的穷户,经常来供奉洒扫,香火不竭,大伙儿感念你护守西疆商道多年,留了个念想。”
“也好。”拂耽延心不在焉地应道。
这副打扮恰是一十六年前头一回见她时的景象,绵长的光阴从她身上脸上颠末,却未曾留下甚么陈迹,抑或是,她的样貌在拂耽延眼中从未有过一丝一毫的窜改,一如既往。
“一太长安大娘便同我们分开了,她道要去一趟长安城郊,再于沙州停一日,有故交要看望。我们带货走得慢,她脚程快些,担搁下几日也不打紧,理应与我们同一日返来,怎的她还未到?”
宅子的书房里,那歇的一张脸却黑了一晌午。与他截然分歧,莫诃倒是顽得甚是利落,他两手各握了一管笔,摆布轮番在案上涂画,案上的一沓纸早已教墨迹污烂了。
“恩。”拂耽延并不在乎。
“宁西长公主?便是昔年遣嫁贺鲁部和亲的那位?不是说路遇黑沙暴死亡大沙碛中了么?怎有人又在商道上见着了她?”她淡淡地蹙起眉,凝息默想了一回,目光中突掠过一道锋利,望着那奏报柔声问:“贤人可要将外头的话柄清理一番?”
拂耽延笑了几声,忽而又摆出了一脸正色:“你往沙州时可曾去瞧过敦煌城外的佛窟?”
领头的老部曲老远冲他作礼,唤一声“阿郎”。拂耽延挥手表示余下的那些部曲不必再作礼,径直问道:“这一趟走得如何?路上可有忽略?”
那歇踌躇了一息,从身后拽出一张涂画得乱糟糟的纸来递向拂耽延:“今早才想到的,《九章算术》里头的‘均输’一题,能够‘衰分术’来解,晌午便拿来演算了一番。”
显庆四年,长安的血腥气味与以往的每一个年份都一样,于西疆的商户们而言,倒是商道安然,通达畅行,无疑是个做买卖的好年份。
“可算得了?”拂耽延那里懂甚么数术算法,随便在纸上掠过一眼。
“他日得闲,去城外转转,也择一处再造一窟。”拂耽延心底暗叹一声,一探臂,将她往屋里紧带了几步。
李治斜斜地倚着锦靠,一手揉着胀涩的眉心。
莫诃顺着拂耽延的膝头爬了上来,指着他手里纸上的涂画欢畅地嚷:“阿耶,看小狗!”
甘露殿前的宫人忽渐次下拜,一同称了一声“殿下”,李治拿开揉着眉心的手,瞧了一眼款款而来的皇后武氏。
“音娘在沙州还算过得,法常寺里的音声儿教她调练得个个如壁画上的飞天,舞得绝妙。她甚是顾虑你,我同她说你显庆二年平贺鲁时殉了国,她倒是安静,只要我今后再莫去见她。”她又说了一桩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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拂耽延从正房过来,一眼瞧见那歇郁郁的神情,书房内这景象已不是头一遭上演。莫诃一抬脸,见他出去,便甩开笔,带着满脸的墨渍,张臂冲他扑将过来,“阿耶阿耶”地欢叫着。
春季里初升的阳光将白杨树叶涂抹成了灿灿的金色,衬着满城带着明蓝画饰的浅黄色屋子,再与氛围中到处满盈的葡萄酿的欢脱香气一搅和,全部撒马尔干城淹没在芬芳浓烈的春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