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灵茫然地扭过脸,又将襦裙撩了起来,暴露那一小段印痕:“我幼年时曾在此处跌过觉跤,留下了这个疤痕,畴前我总记不来它是何时何地有的。是在这儿,恰是在此处!”
至散值时分,当值的记室吏目等人三三两两地退了衙,吏房内空疏了起来。风灵伸展着有些生硬的腰肢,要回昭庆殿去。
风灵仿佛借了这束光,抓住了那一缕细若游丝的影象,当场又坐回石阶上,撩起襦裙,暴露一截子嫩藕般的小腿,她的手指顺着小腿敏捷地向上滑动,在刚才磕绊到的膝盖骨那处停了下来。
“娘子这是在何为?”正殿的屋门霍然翻开,杏叶执了一盏带路的风灯出来,满屋的烛火灯光从开了一半的门内涌挤出来,铺洒在石阶上,映托得石阶清冷如水。
“娘子。”杏叶提着灯几步跑下石阶,拉下她的襦裙:“癔症了不成,大寒天里,就这么露着,前一阵寒热激发的气厥症,还不敷受的?”
本日都待她这般好,这便罢了,可杨淑妃的臂膀伸得也太长了些,连民部的吏房中也安排了耳目,风灵顿觉浑身不安闲,好似浑身糊了湿面糊。
风灵自是晓得那些宫人早已被人屠尽灭口,只不好说,便任由杏叶搀扶着,迷迷瞪瞪地往屋内走。
再往里细想想,她不由自问,在无数次磕绊中,对某一次影象尤深,是因磕得特特别些,还是别的甚么特别之处。她站起家,对着那隆起的砖石瞧了又瞧,抬脚将方才绊倒的行动又做了几遍,膝盖在石阶上虚虚地磕了几次,诡计抓住脑海深处残存的那一缕比蚕丝还细的影象。
吏房门前当差的内监压着腰入内,阻了风灵的道:“请顾娘子暂驻一驻。”
“呃……”内监吞吐着道:“杨淑妃惦记取娘子为这儿的差事劳心劳力,回了京也未曾好好歇过,不免心疼些,特命人备了几件江南道的茶果予娘子解乏,殿中的阿监正奔这儿来……”
民部的吏目们明白贤人税商的决计,天然不敢有涓滴的懒惰,即使风灵与贤人皆不在朝,商户盘点造册的差事也尽然有序,待风灵返来督视时,已办得八九不离十了。那便是说,距清算了柳氏父子的日子也不会太远了。
进了院门,她忽又想起了今早竹枝的一番殷勤,亦似教人烦躁。正想着如何寻个由头将她支去别处,好得个平静。
杏叶“哇”地惊叫一声,跳起来便逃进了屋子。风灵笑得前仰后合,撵在她身后跟了出来。
“娘子……”杏叶硬拉下她的襦裙,镇静不定的目光在她脸上打转。
风灵蓦地大笑起来,旋即抹了把脸,隐去笑容,将风灯抵鄙人巴上面,将整张脸拢在一片阴沉森的光晕中:“我便是汝南公主,本日回宫瞧瞧你们来,尔等怎不膜拜?”
风灵捂膝就势在石阶上坐下,呆怔了半晌,只觉这景象说不上来的熟谙。她探手摸了摸将才绊住她的地点,平整的石阶上高耸地隆起一方砖石,底下好似另有几条细细的裂缝,仿佛被人以重物夯砸过。
她侧身从内监身边一窜而过,留了内监在原地目瞪口呆。阖宫高低,自贵妃夫人至平常小宫人,还从未有过将“内急”如许教人羞于开口的事堂而皇之地挂在嘴边的。内监悄悄地跺地喟叹,到底贩子粗鄙中养大的,贤人怎就能将她与金娇玉贵的公主叠到一处去。
她侧了侧身,让光溜溜的膝盖迎向殿门,屋内跑出来的灯光正落在她膝盖上,有一道弯钩模样,不及一寸长的浅白印痕趴在她的膝盖上。
她向那内监躬了躬身,往一旁借了一步,捂着肚腹一脸的难堪孔殷:“阿监美意肠,且替我接了,请诸位阿郎们食用,风灵内急难忍,先行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