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柳爽身上的鞭伤,和亲的一行人在敦煌城多担搁了两日。七月天里,暑气太重,上路一颠簸起来恐怕他身上的伤口皆要崩裂腐败,且离了敦煌城越往西走越荒凉,莫说像敦煌城这般热烈繁忙的城廓,连个像模像样的小镇也是难觅。
她本想往北边的供奉窟去拜一拜,上一回同拂耽延一道困在窟内时,尚不知那壁画和牌位皆与她有关,现在她对那段隐蔽的过往已豁然开畅,那壁画上所绘的,是她忘怀的幼年,牌位上供奉的,是她生身的母亲,和因她而亡的无辜宫人。
次日出城,风灵一向在桐木马车内坐着不露面,途中餐食都是由杏叶下车去领返来。柳爽亦在车内躺下不得车,日头暴虐,车马颠晃,令他痛得不住低吟。一队人马便由弥射领着浩浩大荡地从敦煌城内出来。
行了半日,弥射从步队前头折返了返来,至柳爽所乘的车外叩了叩车壁:“柳虞候,若取道伊吾路,路上恐还很多担搁几日,倘或能从旧商道过,比伊吾路要快速很多。柳虞候看……我们是走哪一条道?”
归程中,路过阛阓,风灵带着杏叶采买了很多干胡饼、水囊、毛毡,称手的刀刃利器也买了几样。再有就是胡人的衣裳袍子买了两身,杏叶从未穿过胡袍,开初尚扭捏着不肯上身,风灵压着嗓门,警告道:“你这襦裙绣鞋的打扮,只怕走不出二十里便要烂了,介时便要光着身子走。”
“便如柳虞候所愿。”弥射进步嗓门应了一声,赶到步队前头去命令。他腹内暗笑:这是你本身选的道,我未曾有一句诳语,今后非论命数如何,可莫要怨怪。
风灵身边带着康达智独门的蜈蚣药酒,她明智这药酒如果予柳爽用下去,不过几日便能结痂,可这药酒既是康家独占,予谁都好,只能交予柳爽来用。
到了洞窟口,才发明那小洞窟已教人封堵上了。风灵在洞窟口呆了好久,扶着杏叶的胳膊,端端方正地在洞窟口拜了三拜才拜别。
弥射拜别后,杏叶顾问这风灵寝息,她就在阁房外的矮榻上睡,睁眼听着角落里更漏的滴水声,不管如何也阖不上眼。
随即她往法常寺去了一遭,本向劈面谢过拔苦法师这些年来照看康家的佛窟,无法拔苦法师并不在寺内,和尚奉告法师往别处寺院论佛法去了,她坐了一回,吃了茶,歇过脚便拜别了。
说着她便要跪下地行大礼,弥射不肯受,架扶着她的胳膊道:“你也不必谢我,这里头也不但有你的原因。我与延将军同袍一场,惺惺相惜,他的事我天然不能不睬。何况……”他目光投向风灵的肚腹,又裂开嘴,展了一个粲然的笑:“这如果个男孩,该是延将军的宗子罢?便教他欠着我这个天大的情面,今后好不时借此相挟。”
临行前一夜,弥射来探风灵,赠了一管细竹筒予她。
翻身不知翻了多少回,忽闻声阁房里风灵淡然道:“今晚怕是最后一个安稳觉了,再今后出了敦煌城,许是连睡榻都无处觅去,你还不睡,岂不孤负了身下睡榻。”
康家的佛窟有法常寺的照拂,香火鼎盛,常有费事人的社邑在此会聚,风灵甚是放心。
说罢风灵再不睬她,翻身自去睡了。杏叶虽明白她说的那些事理,心中忐忑还是难除。她一再同本身说,如果精力不济,力量匮乏,也是死路一条。由此,她不敢不睡,垂垂地也便睡去了。
风灵谨慎地将过所收回竹筒内,妥当地收了起来。“风灵受了阿兄不知多少恩德,此番一别,不知此生可另有机遇回报,阿兄莫要谦让,风灵就此拜谢。”
风灵迷惑地抬开端,弥射笑道:“现在你财产在西州,脱身后,若就这么大风雅方地往顾坊去,还怕柳爽寻不到你?只怕你头一天走,两天的工夫便又教他寻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