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并不肯受玄奘的礼,强撑着从矮榻上站起家,要以佛教的合掌礼还之,不想身上乏力,站起时一阵头晕目黑,风灵赶快几步上前扶住。
风灵恍悟,贤人刚才话中几番提及“业障”、“业报”的话,她还奇特,怎从不言佛道的贤人忽就起了向佛之心,原是受在此译经的玄奘法师的点化。
风灵前去应门,殿门一开,便率先向殿外的玄奘法师合掌见礼。玄奘见在她此,并不料外,倒还记得她上返来时坠马昏仆的事,问了几句安好。
李世民在喘咳的间隙,指向殿门与风灵道:“去开了殿门,请法师出去。”
他浩繁后代当中,他原最喜魏王李泰、太子李治、高阳公主。现在吴王、魏王与太子朝中争势,他哪一个都不能多见。高阳公主自辩机遭腰斩之刑后,凉了心机,鲜少再来宫中问安。
余下的只不过一个不肯相认的她,她若再走,使他老景凄清,恐她那已逝去的生母泉下也难安。
玄奘法师伸脱手,点了七根手指:“人间有七桩事,即便是佛陀、菩提萨埵、众圣兼顾也没法逃脱。顾娘子……”
听了半晌,风灵发觉玄奘法师讲得较为粗浅,只比昔年千佛洞外的俗讲略高深高雅些,想是贤人毕竟初探佛教,讲得不宜过分通俗。
门外阿盛在禀,说是玄奘法师到了。
玄奘停下脚步,含笑沉吟了几息,回道:“顾娘子心存善念,自是功德,可……在沙州时既发了愿替那位都尉积善果消弭业障,现在又要为了贤人发此弘愿,顾娘子可另有暇他顾?”
出得含风殿,风灵慎重地向玄奘一拜,谢道:“贤人现在这地步,法师也瞧见了,所求的不过是得些安慰。贤人暮年四周交战,不免殛毙,只怕业报不浅,风灵可还能替他做些甚么好抵去稍许罪业。”
动此一念,风矫捷收起了方才的庄敬,撇了嘴,佯作娇嗔:“贤人这是嫌风灵啰嗦聒噪,扰了贤人静养,想早些将风灵遣出去么?”
风灵忙上前,在他后背又加了个锦靠,替他顺了顺气儿。
这番话说毕,含风殿内沉寂一片,莫说李世民与风灵各自深思不已,便是殿上奉养的内监宫人无不沉心回味。
他问向风灵:“你可知是哪七桩?”
玄奘只淡淡一笑,道:“这原是你的造化,谢我何为。”说罢便进殿去处李世民问安。
风灵本意是要将他扶上矮榻,在榻上歪着,好教身子舒坦些。可李世民却执意要坐正,那一脸当真,竟似门生面对授业的先生。
既然十余年来,阿母每年除夕命她望长安而拜,要她还报生身之恩,眼下这地步,她便不该弃他而去,总该多照拂些日子才是。
李世民端倪间忽有了些精力,仿佛正渴着的人触到了一盏净水,向他略欠了欠身:“还请法师详解。”
末端,玄奘法师赞成地点点头,“是故,有偈言:非空非海中,非隐山石间,莫能于此处,制止宿恶殃,众生有忧?,不得免老死,唯有仁智者,不念人非恶。”
风灵垂下眼,不敢谛视玄奘法师,只将目光落在他的葛布僧鞋上:“风灵瞒着这世上世人,瞒着本身,也不敢瞒法师,他二人,一名是我夫君,一名是我生身的父亲,自是都要替他们承业消障的。”
恰尚药局奉御出去请脉进汤药,便由风灵送了玄奘法师回弘法院中去。
闻声玄奘法师忽提到本身,风灵忙收回目光,想起在千佛洞时,拂耽延替府兵开窟那日,玄奘法师导着本身参悟因果业报的景象,便将那日所将的释迦种姓扑食鱼王,鱼王化身琉璃王灭释迦族,琉璃王班师后全军又落入河中溺亡的典故,细细地讲予李世民晓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