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杏叶与风灵二人悠长未在开口，一个怔忪于才刚听闻的泼天的运营中，半晌回不过神。另一个却已将自长安至庭州一起的大抵地形在脑中过了一遭，越想越觉胸有成竹起来。
索良音不置可否，只抿唇一笑，反问向杏叶：“甚么话？我可曾讲过甚么讲不得的？”
索良音眼里底子不见杏叶，弹了弹手指，漫不经心肠向风灵道：“畴前父兄逼嫁，大娘帮衬了很多，现在大娘流浪，我少不得还报一番。不怕大娘恼，出降贺鲁，恰是音娘的发起，我只助你出这樊笼，余下的，全在你本身的造化。你若能万幸得逃脱，自此也不必再回长安来，你我当真是再无亏欠，来世因果里，还是莫再相见为好。”
她转脸一望风灵的神采，暗觉不好，再顾不上实际，忙搀了她在榻边坐下。
索良音嘴角的含笑逐步转凉，闭目冷哼，恍恍然不知是在作答还是自语：“大娘，我也不肯瞒你，我要谋他柳爽一人道命易如反掌，可他害了我满门性命，只拿他这一条烂命来还，岂不白白便宜了他，自是要他满门来抵的。”
索良音偏头打量了她半晌，忽豁然地笑起来，仿若惦记了好久的事终得如愿以偿。
笑罢，她却轻拭了眼角，感慨道：“畴前在沙州，每逢临事，我便是那不知所措那一个，仗义援手的老是大娘。曾多少时，我极想教大娘也经一回事，尝尝那六合不该、人神共弃的滋味。现在果然事光临头了，大娘宁肯捐躯求死，也不露一丝慌怯。显见，我终是输了大娘一程。”
杏叶倒先笑了：“你这话唬旁人便也罢了，要同我说，当真差能人意。这深宫內苑里头，不明不白白赔上性命的事还少么？仅一座昭庆殿，前前后后搭进了多少去？杏叶早已想得透透的，同是要死，不如死得明显白白。”
风灵深深吐纳，半遮半掩地护着肚腹，怒极反笑道：“音娘夙来晓得我情意所属，亦深知我心性如何。三年前，我在敦煌城楼上曾与贺鲁说过，倘要强娶硬逼，尽管来迎回我这一身残骨碎肉。这话到了本日，仍旧作数。请索娘子将此话带予贤人。”
杏叶极必定地点点头：“我自遇见娘子，这四方宫墙，岂还能关得住我？”
她向殿门那处打量了一圈，拉着杏叶重回阁房，将她的思谋大抵同杏叶说了一回。将这一起能够会遇见的各种险难危急，一一同她分辩明白，反几次复地与她确认：“进了西疆流沙之地，便是性命攸关之时，你从未走过，当真能受得住？”
“长安以外，并非到处都能得好过的，风餐露宿、粗衣简食只是平常。”风灵凝睇着她的眼眸，一字字隧道：“稍有不慎，或还要搭上性命。”
风灵实在吃惊，眉心深重。杏叶晓得一些内幕，现在闻听此言亦是目瞪口呆，惊诧道：“你既晓得，还要做他姬妾？还要扮作内监，在內苑辛苦度日助他失势？”杏叶原是想说“助纣为虐”，可如许的词眼，怔悚之下浑然想不起来。
风灵怔了几息，顿时明白过来。心中如明镜般澄彻，口里却说不出甚么话来，连悲喜也一时滞塞住了。
“杏叶。”隔了好半晌，风灵俄然一掌搭在了杏叶肩上。
杏叶惶惑中忽教她这一掌惊得跳将起来，“啊？”
风灵暗自深叹，心底同本身确认：她既这般信我，那她的存亡安危，便是我的事了。
她看着风灵默声感喟，内心头补道：无怪乎拂耽延目中只能见你，再看不到旁人。
风灵凝神看了她一会儿，俄然笑起来，在她肩膀上又加了一巴掌，“怨不得同你投缘，我们本是心性附近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