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房寂静了半晌,风灵忍耐不住,又自斟了一盏,执盏敬向拂耽延,“薄酒一盏,还望都尉不弃。”
几息以后,劈面木雕般的人俄然动了动唇角,目光在她脸颊边划过,又别眼望向一旁。
“都尉曲解了风灵的意义。”她脑筋转得缓慢:这位都尉当真是个刚正不阿的,借使径直求他行个便利,他是决然不肯的,只得换个别例同他说。一面策画着,她一面笑吟吟隧道:“待明岁开春,沙州各府署皆需下公布帛,用量庞大,敝店铺中的布帛材质织工皆是上佳的,无能出我右者。风灵大胆自荐,求都尉……”
这话直白得令拂耽延一怔,他顿时沉下脸:“鄙人向来秉公,从不以机谋私,于公于私皆不知有何可报予的。”
风灵头皮一紧,白日里在营房前,拂耽延鄙薄她贩子风俗的言辞在她脑中回转了一圈,她暗自思忖,倘若据实以告,说她以一段彩锦自尹氏口中撬得,不免又遭他轻视,不若不说。
自家布帛的品格她有实足的掌控,却苦于不得当选,本要花很多财帛陪很多笑容,求着索慎进高低里外埠办理,经层层剥削,尚不能确保能参与甄选,现下他既说了要秉公择选,此事便成了十之八九,风灵内心头欢乐,不由冲他莞尔一笑。
“顾娘子不必顾虑,但讲无妨。”风灵顿下不语,拂耽延猜度她约莫是怕开罪索氏,有所顾虑。
风灵在内心干笑几声,自小在军中,想也该是个粗鄙的,安晓得这酒的妙处。
“风灵只是将所知的据实禀告,实不实的,还请都尉自行裁夺。至于这些话的出处……”
拂耽延抬起眼,仿佛并不料外。耕户闹过后他细想过风灵在营房前囔出的话,她既晓得内幕,必然另有后话。拂耽延不敢怠慢:“愿闻其详。”
风灵放下酒壶,笑道:“不怕都尉嘲笑,风灵毕竟是个买卖人,最是讲究来往之道。我若替都尉谋得个好体例,都尉可有所报?”
风灵困顿万分,偷眼去看拂耽延,方才的那一动仿佛只是幻象,他正若无其事地打量一座单扇绢画《洛神赋图》的屏风。她不由暗骂本身:怎就这点子出息,一贯自夸萧洒无拘,这会子倒扭捏起来。
“耕户肇事,不过是仗着敦煌城内事农之人希少,他们认定了都尉一时候寻不到那么些农夫罢了。这又有何难明?”风灵端起酒壶,替他再斟了一盏。“但……”
说着她提起手边的酒壶,向拂耽延跟前的琉璃盏中斟了大半盏虎魄微红的酒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