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你涉险，确是我对不住你。”拂耽延歉声道：“我若就此斩杀了贺鲁，他部中会推举出新的头人，一样要在商道上劫夺称霸，然我的府兵若无这些军资，却捱不过这一冬，更不必说守城护民。纵他归去，不过是两害相权取其轻罢了。”
“女儿家怎说得这些顽笑话……”拂耽延半真半假地沉了脸，不再理她。风灵怕他恼，忙驱马靠近，小意哄了几句。“我是说，你边防军务最是紧急不过，拖怠了也吃罪不起，摆布我人便在沙州，在你眼皮子底下，还能跑了不成？我能等得，你尽管……”
“大娘……”阿幺捂着口，带着哭腔一步步移至木桶边，拿起布帛不替风灵擦洗，却先自抹了把眼泪，“你这是何必，好好的身子，折腾得没一处好皮肉，莫说夫人晓得了心疼，便是我们这些常常奉侍在身边的，也不忍见。”
下半晌，风灵遣人从播仙镇外的牧户那儿购了几头羊，因钱给得利落，牧户家的妇人非常热情肠，将那几头羊剥洗洁净了，送进商队的营帐中。
贺鲁低头瞧了瞧落地的羽箭，又纵声笑了起来，一手拢在嘴边，冲风灵囔道：“下回见着，定要带你同走！”说的是突厥话，拂耽延听不明白，却见风灵怒喝了一声“滚”，手里的大弓随即扔了出去。
……
自有部曲生火支锅，畅畅快快地炖煮了几锅羊肉，依着风灵的叮咛，拨了一半，给府虎帐中送去。
“他愿偿还除开棉籽外的统统军资，说定了以辎重换人，今早贺鲁部的人公然将军资送来偿还，勘验结束，自该放了他去。”拂耽延道。
“今晚早些清算了，明日一早拔营回城。”拂耽款接过羊肉，谛视着道：“府兵高低的心都快教你收拢了。”
风灵话未尽，只觉腰上一紧，整小我忽地腾起，被带到了另一匹顿时。拂耽延粗糙的下巴抵上她的额头，带着温热撩人的鼻息。
拂耽延俄然道：“我丁忧早已满期，论理该同你回江南道，亲身拜见你爷娘才是，只眼下当真是脱不开身，瞧着局势，也不知哪一年能换防回长安。待过了年节大防，我便命人往江南道一趟，先请了官媒娘子去提说。”
“身上可好些了？”拂耽延的目光落在她卷起衣袖的腕子上。
“不过几处淤青，破皮都未曾有，哪就那么严峻了。”风灵满不在乎地夺过她手里的布帛，自擦洗了起来。
风灵咬着唇，默不出声，隔了半晌，霍地站起家，“他既想见我，我便去送他一送。”
说着甩手出帐，疾步往营外去，一面朝近旁的府兵道：“取张弓来予我。”
及到张韫娘辞嫁前日，未生公然来安平坊送了回东西，几卷手抄的佛经、铜制鎏金的女红匣笥等物，不是甚么贵重物件，倒是件件少不得的。
她打起帐门上的帘子，朝着大富龇牙吼怒的方向渐渐走了几步。但见府虎帐地那边排了一溜的板车辎重。赶车的尽是些突厥人，呼喊中异化着粗声粗气的骂骂咧咧。
“罢了罢了，说了你也一定能了然。”风灵耸耸肩，顺手挑逗了一把水在阿幺脸上，“大娘我四肢划一地返来了，你不说些喜庆话，倒哭得悲悲戚戚的，倒霉。从速替我洗尘，莫再落眼泪了。”
“有甚好处？”贺鲁翻身上马，粗声笑道：“那丫头性烈，说不上来的骄贵，绝非平常商户统统，正合了我的脾气，就似我们草原上最难驯的马，越是难顺服越是少见的宝驹。”他扬起一鞭，迎着西边的烈焰似的暮云，一气儿奔腾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