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待他问完,府兵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死了。”
索庭自地下站起,将脸紧紧贴在笼杆上,“其一,我索氏亦是受人勒迫不得已而为之,我愿以真相奉告,然都尉要作诺保我一家性命。其二,我要见家母。待我见过母亲后,都尉予我纸笔,我手书证词呈供。”
拂晓时分,牢中俄然闹腾了起来,索庭在囚室内大声嚷着要见都尉。
跟着赶来的军中医士接过纸,靠近鼻端嗅了嗅,又将索庭撇在枯草堆里的羊肉、散落的齑粉翻将出来,谨慎地检察嗅闻了一番,擦动手回禀道:“都尉,蛇毒。草里、肉里皆有,索庭该是服了毒毙命的。”
却见那血糊糊的人一手死命拽着他的袍裾,尽力向他挪移过来,气味微小但孔殷地唤道:“索公子……索公子,救我。”
寂静的牢房内忽起了一声沉闷的嗟叹,长凳上昏着的狱卒将将醒转,吃力地揉着后脑自长凳上强撑起半边身子,呆了片时,“噗通”一下翻倒在地,错愕地向拂耽延道:“都……都尉,贾三,贾三他……”
拂耽延蹲身在索庭身边凝神瞧了一回,从他半握的手中抽出了那张字纸。风灵目光超出拂耽延的肩膀,落在纸上,念了一遍便忍不住嘲笑出声。
索庭接过油纸包,里头是一大块儿拆了骨的油焖羊肉。他仓猝咬下一大口,抬袖拭了拭蹭上脸颊的羊油,“审了,延都尉应准,我若肯将真相一字不漏地奉告予他,他便保我性命。”
狱卒低头一瞧,草木丛中鲜明横陈俯卧了一人,衣裳幞头与本身相类,恰是将要替代下来的当值狱卒。他慌手慌脚地探了探那人的脉息,犹有一脉游丝,两人从速搬挪了他至牢内风凉处,拼了两条长木凳子教他躺下。
“方才那人……”索庭深提了口气,只觉胸口模糊作痛。
这一整日,折冲府内是不得安生了。因前头人来人往,噜苏庶务甚多,风灵只得避在东跨院,她在屋内直闷到日头西落,暑气消逝,才得出屋。
“你且说说,所求为何。”拂耽延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的神采,果然是沉寂断交,再不似前日提审时那般拿腔拿调地耍赖。
柳爽蹲下身子,伸手穿过笼杆,亲热地拍了拍他的肩头,“你且再忍耐一会儿,转眼便能出得这牢房了。”
正磨牙解恨,牢门上俄然有了响动,索庭只当是他父亲来探,心下奋发。
过了片时,烛火的幽光在暗淡的牢房内勾画出三条人影来,伴着铁链在地下拖行收回的铁器摩擦声。
拂耽延点点头,当着索庭的面儿,扬声叮咛了人去索府去请柳夫人。
拂耽延在樊笼前去返走了三四圈,终是立定,“索氏若果然是受人勒迫,头一桩我便应了你。天亮后便遣人去府上接柳夫人前来,索公子,君子一言……”
“这一日慌乱,也顾不上旁的,你用过饭食未曾?”拂耽延在她身边坐下,忽想起这一整日也不见有人来送过饭食,想来风灵这边也是一样的景象。
柳爽手中提着食盒,走近时,食盒内肉食的香气毫不粉饰地飘散出来。索庭在牢内几日并未曾好好用过一餐饭食,被那浓香一勾,肚腹更加饥饿得狠了,模糊作痛起来。
丁四儿在一旁就着个铜盆擦拭着脸上的畜血,听得前厅的动静,亦笑了起来,“大娘瞧我演得可还得力?”
“表兄不信便罢。”索庭从枯草堆中捡出了那块肥羊,满不在乎地摘去上头的枯草,低头又咬了一大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