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一声五更鼓在城中鼓楼响起,全部甜睡中的敦煌城微微一颤。虽是一夜未睡,虽是烦事缠身,风灵心头却只要天光将亮的欢腾,那必然会有的喷薄而出的日光,仿若就在五更鼓背面跃跃欲试。
风灵倒是迎着冷风脆声笑起来,“你原是会笑的,亏的女社的小娘子们皆说都尉的脸是石头里琢出来的,生来不会笑。”
“金伯,一清老早瞎嚷甚么,细心滋扰了大娘的觉......”佛奴揉着惺忪的眼从院内跨出,劈面正对上从顿时下来的风灵,见了鬼似地惊叫一声。“大,大娘,几时出去的?”
数声鼓声以后,安平坊的坊门已在面前,轮值守夜的徭役打着哈欠将坊门拉开,手尚未从门上放下,一骑便带着晨间的清冷从他身边掠过,正使他醒了神。
“你莫去!”风灵俄然拔高了声音,震得拂耽延一愣。
“我自有主张,他柳爽不顾身份面子,尽行那卑鄙龌蹉之事,摆布……摆布我也非君子,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屯罢了。现在他公开使坏,封了我的店铺,反正无买卖可作,刚好腾出空来与他辩白辩白,难不成这世道还无个是非曲直了……”
“莫再说了,细心灌了冷风。”拂耽延低声打断她的话,内心暗笑,来时她还是心灰意冷的描述,此时提及话来又是惯常的不依不饶、滚滚不竭的架式,可见是纾解开了。
“都尉?”默了片时,风灵忍不住又开了口,“今后,莫再顾娘子、顾娘子地唤,能够应了我?我阿爹阿母阿兄,连同那两位义兄,皆直唤我闺名。”
却见自家小娘子裹在一袭广大的绫袍中,被人周到地揽在身前,而那人也不是旁人,恰是折冲府的都尉。情势显而易见了,这一夜未归,必然是同他一处了。
转脸又见拂耽延在顿时坐着,心下了然了七八分,上前抱手揖礼,“延都尉。”
“传了出去如何?”风灵脚下步子不断,口中抢道:“坏了名声,无人敢娶?你几时见我有婚嫁之想?”
拂耽延忍俊不由,昂首在她耳后轻微微地笑出了声,“怎就不忘这茬话?我记下了。”湿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耳朵脸颊,淡淡的酒香里还酝着些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