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两人跨上马撒蹄子跑开,佛奴方长长地舒了口气,转脸瞧见风灵仍旧虎着脸,他抚着胸口道:“生生唬去半条性命啊。现在官家恰是要缉拿此人,满城张贴的文告画像,我都见着了,他,他,怎敢……”
“那与张县令何干?”风灵听得甚是风趣,不由插言问到。
佛奴在顿时生硬了身子,张口结舌地看着风灵,憋了半晌,方才有力地问了一句,“那该如何是好?”
先前的沙哑声又进步了几分,“我呸!别同我一口一个‘婢子’的,当真论起来,谁不是婢子家奴的身,莫要一时略得了脸,谋了个好差事,便忘了底子。”
人还未得进店铺,便听着一声撕破了嗓音的吼怒,“我索家的人也是你辈随便评说的!”
屋内的喧华声中冷不防传出“嚓”一声布帛扯破的脆响,风灵猛地从凝想中警省过来,心头一惊,“快出来吧,别叫她们糟蹋了我们铺子里的好料。”
“本日之事,只当未曾有过吧,归去不准外泄了一个字。”她回过甚仰脸望着正加固的城关,想起刚才“破城掠人”的活力话,渐渐地叹了口气,“这回真要全赖那位延都尉庇护了,但望他千万要守得敦煌城安然无事。”
立时又有一句怒语炸开:“你又是索家的甚么东西!卑贱婢子罢了,也配在我家夫人跟前瞪眼立眉的!”
常日里风灵最不耐烦的入城勘验,此时却拂去了她很多烦乱,入城查验得严苛,起码表白都尉城防完整,治军峻厉,阿史那贺鲁一定等闲能入城来,这于她总不是桩好事。
管事面露难色,顿顿缩缩地回道:“另有……另有官家内眷在场,索家的大娘子不与我们店铺喧华,尽管胶葛着官眷寻事端。小人,小人两边都开罪不起,这才出去讨个主张。”
“提及来却并非惊骇妾室,其中另有旁的原因。”管事原觉得小娘子不喜听这些,摸索着说了一说,不见她腻烦,便放了心将他一肚子的是非是非娓娓道来:“这尹氏原是索家的家生婢,只因张县令在索家宴饮时看中了,索家便将她许予了他。尹氏有个兄长诨名尹猴儿,在索家田庄上做事,因办事全面稳妥,又是个会争功露脸的,前些年便调拨去大沙山管那一大片四顷的地步,成了一等的管事,人前好不风景,连带着他妹子尹氏也愈发浮滑起来。”
风灵掩口噗嗤一笑,“那张县令我见过,不想竟是个惧内的,连个妾室也甚是惊骇。”
风灵手上带了一把缰绳,凝眉思忖,“运送出去的丝绸织锦我们占了半成,出关的商道上,人皆知江南顾坊倒也不希奇,可毕竟我到了敦煌城不过半月,若无城中人成心相告,他也无处可知。再,公廨田的归属,他亦摸得透底,晓得得这般详确,莫不是,莫不是……城中有人通敌?”
风灵扭头回望向那茶棚,远远的瞧不逼真,模糊只觉方才所坐之处已空无一人,想来阿史那贺鲁亦已拜别。
“这事干系严峻,前头就是城关,快些奉告戍守府兵通禀了都尉要紧。”佛奴胆怯怕事,一迭声地催促风灵。
风灵皱了皱眉,这类的噜苏费事最不易清理。她撩起裙裾,蹬蹬蹬地几步跑下台阶,往前头铺面去,那管事见她肯出面,心头一松,忙在前头引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