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以后,贩子另一头不紧不慢地走来两人,一面走一面有一搭没一搭地摈除围观世人,大多人皆认得这二人是市丞署的差人,有些老商户还晓得他二人皆是索家旁系的子侄辈儿。
人群“嗡嗡”作响,如蜂群飞入,点头唏嘘,镇静热议,百般的神情俱有。
阿幺背身低低抽泣,佛奴无助地望着风灵,而风灵则不知何时提了条火钳在手,蹲在未全熄的火堆前,扒弄着灰烬。
那两人一齐将风灵重新至脚扫看了一圈,凶横斗狠的气势悄悄熄了下去,口中还是不饶:“世风日下,奸商作下以次充好、坑蒙诱骗的行动竟不知耻辱,犹敢在市中逞凶……”
韩孟本欲告别,见状不免留步替她辩白几句。“鄙人折冲府校尉,方才两名闲汉在此焚火放烟,直搅得全部大市人仰马翻,将将教某驱走了。市丞署若要拿人……”他顺手往前一指:“朝那边去了。”
韩孟毕竟是个武夫,并不善处决这等事,他昂首望望火堆已然燃烧,那二人也再闹将不出甚么,遂挥手摈除,“滚滚滚。城外无动静便罢,倘出了甚么异动再拿了你二人来定罪。”
“浑闹!”韩孟一手按在腰间佩刀上,怒道:“买卖纷争,自有市丞公议,你若认定了她欺你,便该去寻市丞申述,他自会主持公道。你二人不去市署见市丞,却跑来阛阓中焚布放烟,倘若火高烟大了,教城外烽燧见了,误作敦煌城垂危,这罪恶下来,你二人的脑袋可够砍的?”
围观者很多认得风灵,相互拉扯着让出一条道,风灵立在人墙隔出的门路一端,另一端是她店铺门前的空位,堆成一人多高的丝绸锦绫在熊熊火焰中已成了一堆轻飘飘的烟灰。
大汉抡起巴掌就要照着阿幺刮来,佛奴箭步冲上前,侧身护住了阿幺,一巴掌结健结实地抡在了他的肩头,“啪”的一声脆响。
两名男人听有人喊“校尉”,只当是轰动了官家人,互望一眼都不敢支声。“究竟是哪一个放的烟?”韩孟圆睁虎目直瞪向那二人。
风灵冷眼瞥去,“二位差官何时瞧见我闹腾了?”
“贱奴好短长的口舌!”那男人将袖管更撩高了些,转向世人,“好教大师瞧清楚了,顾家布坊在上好的丝绸中掺了荨麻抵充好料,致令人穿了浑身起麻疹。顾坊不认也无妨,某也不为那几个货资了,只为舒一舒胸中这口恶气,焚了这黑心肠的布料,为大伙儿除害!”
韩孟渐渐行至人前,向几近燃烧的火堆横眼一望,“哪一个放的烟?”
两个市丞署的差人皆是人精,马上收了骄易的嘴脸,向韩校尉抱拳躬身,连声告罪,“小人渎职,来晚了,倒教校尉劳心。”
两人慢吞吞地走到风灵跟前,撩目向风灵身后的一大堆黑灰投望了一眼,此中一人摆着官腔,傲然问道:“好端端的,在店铺门前闹腾些甚么?阻了主道,教旁人如何做买卖?”
“好说,好说,举手之劳罢了。”韩孟毫不客气地受了,干脆端起架式来,向周边人堆扫了一眼,“这扫尾的活,便由二位……”
大汉一震,犹疑着放下了腿,一个趔趄,几乎绊倒了本身。循名誉去,见人堆中一步步朝他走来的,不过是个乔乔糯糯的小娘子,他便又端起了狠,“我便是踹了,又当如何?”
差人立时点头承诺,“天然,天然,再不敢劳动校尉。”言罢便四下分散起来,人流缓缓涌动,不及一盏茶的工夫,堵塞一时的阛阓便好似甚么都没产生过普通,还是来交常常,只是过往的行人骆驼马匹都谨慎翼翼地绕开顾坊门前那一大滩触目标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