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灵拂开额头上竹枝凉凉的手掌,尽力展开双眼,清了清肿痛的咽喉,有气有力地叮咛道:“不碍。打一盆凉水来,替我备些素粉,再备套胡装。”
殿外报过寅初,李世民再躺不住,一翻身自榻上坐起,连声唤人。阿盛忙不迭地在帷幔外回声,李世民坐在榻边沉吟了一刻,叮咛道:“去传玄甲营校尉白勇。”
琵琶弹奏的《木兰辞》直至后半夜方停歇,李世民抬头静卧在榻,脑中被旧事缠绕,挥之不去。昔年精华是在他跟前逝去的,故此他在击鞠场头一回见风灵时,虽赞叹于她同精华相类的神采姿容,却从未将胡涂到将她认作是精华。
阿盛仓猝跑上前,隔着帷幔低声问道:“但是那琵琶声扰了陛下眠觉?奴婢这就命人去寻那弹奏之人。”
短促细碎的脚步声在帷幔外头响起,几息之间,阿盛尽力稳住喘气在外禀道:“禀陛下,是凌波殿那边,顾娘子在弹奏。”
将至寅初,一夜最凉时分,风灵终是抵不过河边的湿凉,和一拨拨袭来的倦意,收了琵琶,进殿歇觉。
“精华……”这个名字经年尘封,却从未自他脑海中抹去,他仿佛要费尽力量,才气将这个名字悄悄吐出:“是你返来了?”
这奇特的《木兰辞》调子,在他影象中,只一人会,往昔疆场冷夜,他曾不厌其烦地一遍各处听她低吟浅唱,这曲子早已不经意地紧紧刻在了他脑中。自她拜别,二十载来,未曾再听过一回。
“去瞧瞧是那个在奏?返来禀明便可,莫要打断,随他去奏。”李世民在帷幔背面沉沉地叮嘱。
世人见她睁眼,七手八脚地将她推扶起来,忙不迭地送水来让她净面揩齿。因风灵不惯人奉侍过分贴身,一时无人敢替她换衣,她却又迷迷登登地半倚在榻上,不肯挪动。
可贰内心总有一丝丝连本身也不敢直面的希冀,正因这荒唐的希冀,他纵是讨厌杨淑妃的投机取巧,却还是鬼使神差地将风灵留在了身边侍墨,又不成理喻地将她安设在了昭庆殿,数月的陪侍在侧,使得贰心中阿谁恍惚的希冀越来越清楚。
竹枝一撩帷幔,几步冲了出去,杏叶忙将那衫子替她穿起来。竹枝亦探手到她额上一摸,公然火烫,再看她的脸颊,两侧绯红发暗,可不恰是起了寒热。
他起家重披上衣袍,怔怔地坐在睡榻边,将整首曲子听完,才重重地咳了一声。
“这可如何是好?”杏叶将声音压得低低的,却压不住声音里的烦躁,“可否要命人先去含风殿奉告阿盛,求他测度着圣意,捏个主张?”
李世民快速抬开端,下眼睑因面上神情骤变纤细颤抖起来,贰内心快速地掠过拂耽延自沙州归京后提及有人开窟供奉精华一事,他原只当是曾受过恩德的故交,并未非常放在心上,现下这一桩,却似惊雷劈到贰心间。
直至彻夜,阿盛来报知他弹奏《木兰辞》南曲的人,恰是风灵,他便决意要将似有若无的希冀从心底取出来,一探究竟。
因有突厥人觐见,为防万一,玄甲营混于摆布候卫中,一同来了翠微宫。阿盛往门前挑了个腿脚敏捷的小内监,打发他去传令。
杏叶一咬牙,挥开世人的手:“我来。”
帷幔外的竹枝紧跟着问道:“如何了?”
杏叶不能肯定,快速地将手掌在风灵的锁骨间、后背、额头覆了覆,方吃紧地向帷幔外道:“顾娘子身子火烫,想是……想是起了寒热。”
白勇在殿内担搁时候并不长,顶多一盏茶的工夫,他便排闼而出。天气黑沉,灯火暗淡,阿盛在他面上咂摸不出甚么来,只得低头送了他出去,内心悄悄翻转了不知多少圈,终是徒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