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灵将头垂得更低：“我瞧着他去的。”
偏她本身材力也是有限，加上昨夜在雪地里僵立一夜，早已精疲力竭，垂垂地便显出弱势来。可她于乱中忽感觉有些非常，她与贺鲁的人马并非初次交兵，今次这些人怎就短了气势，竟让人感觉束手束脚似的发挥不开。一时又疑是本身吃不住力，身子疲软之下不免有幻觉。
“延都尉本日一早领兵出城，去挽救遭羁押的外城廓妇孺，你可晓得？”
风灵抿唇挤出一个笑，苦涩与希冀交叉，缠得她没法开口。
风灵辞了康达智，要回安平坊去领出自家的那些部曲。路过索府的大门，她对着紧闭的大门冷冷瞧了一回，暗道：索氏暴虐了都尉，此一番贺鲁能到手，十有八九与索氏脱不了干系，只可爱抓不到实证，现在这里头约莫正对劲着，且容你暂先对劲几日，终有索氏号哭之时。
风灵知他此时满脑的仇怨，成心不去阻他，仍由他撒着性子去厮杀，却也怕他不济事，支撑不了多久，反要丢了性命，到底是她带着出来的，若不能安好地带归去，总说不畴昔。因而她拼出一条道靠畴昔，在韩拾郎摆布关照。
堂内世人皆拿眼来瞧她，眼色中竟透着沉重的期许。
渐渐地，一个怨毒的动机在她心底蠢蠢欲动：她在祈求拂耽延能安然返来的同时，模糊地期盼风灵再回不来。虽动了这动机，她却并不敢放开胆去想，毕竟风灵一贯待她亲厚，可她愈是试图压抑住，心底的那一点怨毒便愈是用力儿扎挣扭动着要突破那层束缚。
“某便是说句偏私的话，延都尉虽从不肯说自家姓氏，单从他的样貌名讳上也瞧得出，是我们粟特种姓的族人，弃族人于不顾，某倒是行不了那等事。”
“播仙镇外并不见贺鲁踪迹，只将那些老弱妇孺关押在几个大木笼内，扔在官道旁。”韩孟的面色阴沉道，想来拂耽延亦不会有多好的神采。“快回城，敦煌城怕是要不好。”
拂耽延不答话，韩孟倒瞪大了眼“啊”了一声，吃惊不小。
她恍然大悟，康达智端起大萨保的架式，一早将敦煌城内的大商贾聚于宅中，是为向他们借部曲，凡是敦煌城内排得上号的商贾，谁家没有百八十的部曲。
“是了，我们粟特人行商，虽讲究好处来往，不肯做亏本买卖，可哪一个是少了血性的，大义当前，毫不推委。都尉肯为那一寨的妇孺豁命，我等岂能坐视不睬。”
丁四儿笑着摇了点头，不容她伸谢：“顾娘子若果然感念，待班师时，都尉究查起私开军仓的责来，还赖顾娘子在都尉跟前多通融通融。”
“都尉是个有福的，能得顾娘子如此待他，丁四儿替他欢畅。”丁四儿靠近风灵，眨眨眼低声道，快速又转成分开，号召着部曲们来领甲胄。
世人一言一句地抒发了一通，终是康达智皱起眉头抚掌停止道：“我们莫在此担搁，托付了各家部曲，使大娘赶去援助方是正理。”
可惜这支鸣镝射出的力道欠了些，未沾到贺鲁分毫，直直击在了城墙上，“当啷”坠落。(未完待续。)
一时，风灵竟然手握了几近全城的部曲，近六七百人，浩浩大荡地要出城，被戍守城门的府兵反对在城门口，不肯放行。
厅堂内一时无人说话，静得连呼吸声都听不到。
众商户这才散去，康达智不甚放心，一面送她出去，一面叮咛了一遍又一遍：“万事皆以自个儿性命为要，千万谨慎。”
部曲们均领用穿戴妥了甲胄，虽说是在库房内临时拼集出的，各色款式皆有，到底好过肉身向刀刃的惨烈。风灵重集了部曲的步队，守城府兵开了城门，六七百的步队踏马扬尘，循着拂耽延走的道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