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灵恭敬地应了声“是”,内心抱定了主张,毫不能应,兹事体大,免得本身力有不逮,祸害朝政,遗臭万年。
风灵不明就里,只当他所说的“交汇贯穿”是指财帛钱货等天下之物,各色外域族人,便随口应和了几句,想了想,她又添道:“风灵的店铺现在已不在沙州,迁去了西州,贤人如果能出得宫,倒是无妨去走一遭。介时贤人白龙鱼服,风灵陪着贤人好好地在西陲边城顽逛顽逛,瞧瞧那些域外来的希奇古怪之物,品品各色零嘴吃食,非常得趣儿。”
“你既行过商,能将经济之道滚瓜烂熟于胸,且你家属在西域运营丝绸布料多年,熟稔域外风情规制,便仿着盐铁策论,理一套西域经济策来,如何?”
笑了一回,李世民正了色,又重提了前话:“编辑西域商事细录,理经济战略之事,你再好好想想,想准了再来回朕。”
……
“昔年在沙州敦煌城外的千佛洞,风灵有幸得过法师指导,只是风灵痴顽,至今未能彻悟。”
风灵动了动唇角,将忧色好好地掩蔽起来,重新铺展开一副笑模样:“贤人要叮咛风灵何为?”
提及玄奘法师,风灵禁不住道:“玄奘法师乃侍佛之人,出离俗尘,怎会退隐?”
“怎的不敢接?”李世民又催问道。
他招手唤过一名聪明的小内监,附耳叮咛了几句,打发他往安仁殿递个话去,好教杨淑妃得知,顾娘子奉养在侧,贤人公然心悦。
风灵生了愧色:“贤人将风灵看高了。”她确是从未想过要行那样的大事,以往的志向不过是好好运营顾坊,钵满盆满,红利滚滚,好教本身与一同出世入死的部曲们过得更安闲欢愉,即使她因心肠热,偶尔会管些不大不小的闲事,可她连复兴顾氏一族都未曾想过,便莫名地被人架上了经邦济世的高台上,内心头天然直打怵。
“你亦识得他?”李世民疑道。
杏叶和竹枝见她返来得早,忙命人去备热汤好予她沐浴。
风灵骇了一跳,忙端端方正地跪坐好,欠身回道:“家父江南道江都郡人士,顾姓字云鹤,家父暮年经商,如本年纪已长,且生性淡泊,族中事件尚不大肯理睬,将商事拜托风灵兄妹二人,只在族学中传授顾氏后辈读书,入朝为官决计不成的。”
次日有早朝,李世民虽有了些精力头,到底还未大安,下半晌早早地便歇了,风灵得以早回昭庆殿。
风灵入了净房,不准人跟着,单独褪去了衣裙踏入木桶内,木桶内的温热使得她心底不成按捺地记念拂耽延一样温热的胸膛,她满脑皆是他在殿前的模样,清减了很多的身形,殿上那教她碎心裂肺的凝睇……
她怕贤人不悦,忙奉迎地执起茶勺:“风灵还是替贤人烹茶研磨更好些。”
李世民的神采看起来不似在逗她,且君无戏言,他既这般说了,多数是当真动了这心机的。风灵蹙眉彷徨起来,不敢应也不敢不该。
李世民悠然喟叹:“自克明撇下大唐、撇下朕先去了以后,便再无人如许同朕说过盐铁之策,十多年来,再无一人。现在竟从一小娘子口中再闻得,若非你真逼真切地在朕跟前,几近要教人疑是克明梦中饰辞了。”
风灵搁在膝上的双手握成了拳,在水中微微颤抖,眼泪从她紧闭的双眼中挤出,顺着面庞滴落到了水中,在热气氤氲的水面上砸出了一个小水坑。她恍忽间觉着有粗粝暖和的手摩挲在她的脸颊上,拭着她的眼泪,手上带着顾恤和游移。
“顾云鹤……”李世民将那名字几次念了两遍,不无遗憾地点了点头:“是了,闲云野鹤,听着也是个散淡人,终是不该难堪。怎的堪用之人清风傲骨,皆不肯退隐,你父亲如是,玄奘法师亦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