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枝愣了一下,谨慎地回道:“才来未几时,安仁殿的阿监才吃了茶走的,现在从速去谢个赏,也不算失礼。”
且本日已说得够多了,心中所想俱已达成,也算是顺利,不成再孔殷冒进。
竹枝跟着她一同往正屋里走,在她身后回道:“民部收了我们的牡丹资费,已在京郊支棚煮粥了,圣民气悦,往安仁殿赏下了很多东西,夫人感念顾娘子功居首位,将犒赏之物拨了大半送来,娘子该当去谢一谢。”
风灵送罢唐俭等人返来,将税商一事又同李世民细细说了一遍。
当下殿外有内监出去报称鸿胪寺卿求见,风矫捷好整以暇地退回李世民身后,垂眸肃立。她内心明白,非论贤人待她如何分歧,毕竟是天子,无上的权力培养他的莫测,她不能纵性与他说是非对错,只能见缝插针地提一两句。
“拜谢甚么?”风灵皱眉疑问。
风灵内心回了一句:又没人迫着,不肯出来迎何需求来。可她本日当真是累了,不肯与她多罗唣,只拿眼扫了她一眼,便自顾自地进了正院。
竹枝一起温言劝说,风灵悄悄嘲笑:打量我不知你是安仁殿的人么?上回敲打杏叶,你竟不知警省?杨淑妃的犒赏绝非平空而来,十有八九是有所求的。现在她能放下身材求至我这儿来的,只商税这一桩,再无旁的了,风声收得这般快,约莫她不但在昭庆殿放了耳目,连两仪殿中都有呢。
风灵在他案边坐着,一脸当真道:“贤人这话便差了,风灵虽也行商,却也并非那等眼里只要现钱短利的。现在商事,西疆最盛,亦最险,漫漫商道,如果军资吃了紧,无大唐军威庇护,十个商队能有一两个安然返来都属难事,那里另有我们商户的一口饱饭食?若商道平顺,不见匪盗,商家皆无益可图,不过少赚极小的一份,却能保得悠长谋生。孰轻孰重,孰盈孰亏,俱在面前。”
竹枝无法,只得快步去催宫婢端食案来。她内心孔殷,催得也紧,宫婢们的行事竟是比平常里快了一半。
那身影是何人,她一眼便知。她心头发热,本日所受的错愕镇静、据理力图已教她精疲力竭,可那城墙上远远投来的望眼令她奋发,面前隔着的垂纱她不能掀起,隔着一层朦昏黄胧的轻纱,能多望一眼,是一眼。
李世民捻须笑得通俗:“亦是你那开通通理的阿爹教的你?”
竹枝笑着劝道:“好歹去谢一声,这也是宫内的端方。”
风灵安闲脑中转着:下半晌在两仪殿,民部的尚书、侍郎、郎中俱在,无人提及后宫聚钱帛赈灾的事,贤人也未提起过只字片语,这突如其来的犒赏,只怕是杨淑妃自掏的罢。
风灵回至昭庆殿,杏叶头一个跑出来,仍旧是带着些不平气,向风灵草草屈了屈膝:“娘子返来了。”
风灵仰脸向竹枝撒娇:“好姊姊,容我吃几口饭食罢,午间在两仪殿竟未吃饱,现下饿得目炫,再走不动一步道了。”说罢她干脆踢了丝履,散坐在胡榻上,满脸倦色地等着端食案来,要吃食是她的遁词,可疲累倒是货真价实的。
再今后,她执玉箸去夹鹑子卵,光亮如玉,溜滑似肥皂的鹑子卵在她的玉箸下滚来滚去,费了各式的劲,方才夹住了一个,正要送入口中,“啪”地一下又落到了地下。竹枝忙不迭地去清算,心中暗恨:为何要端这东西来予她。待她清算了再昂首时,却又见风灵正用心致志地对于这别的一枚圆溜溜的鹑子卵。(未完待续。)
竹枝一个劲儿地撺掇着风灵去安仁殿谢赏,杨淑妃该是有话要拜托予她,又不便明说,下半晌民部已是被她滋扰得焦头烂额了,那里来的心机理睬城郊粥棚。风灵确准了杨淑妃是为商税这一桩而来,说不得她与高阳公主的手里皆捏着很多商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