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刘演闯进大堂时,刘琨明显已经接到通报。他的神采不如何镇静,如果平常的将领这般行动,估计已经被轰出门外了吧。恰好刘演张口就是叔父、侄儿的,看在叔侄的情分上,便不能当真将他如何样。
在大堂两侧的偏厅里,更是一片喧闹。数十名赤红脸膛、浑身腥膻之气的鲜卑军人正在大吃大喝。有的人嫌厨师的行动慢了,便直接取了半生不熟的羊羔撕咬起来;另有人兴高采烈,干脆跳起了舞。
坐在正堂的匈奴朱紫共有六个,坐在首席的恰是拓跋鲜卑的有力酋长独孤折。独孤折满面虬髯、边幅粗暴,刚才在酒宴中旁若无人地呼喝大笑,傲视自雄。他正吃得满头大汗,扯开了前襟,暴露毛茸茸的胸膛,用皮袍袖子扇风。听得刘琨发问,他咕嘟咽下口中大块肥肉,哈哈笑了两声道:“刘刺史,草原上驰驱的男人生xìng豪放,本来受不得你们汉人的拘束。两边如果起了争论,弟兄们一时手重打死几个,怕是有的。这也不算甚么事儿。”
独孤折挺直了身躯,狠声道:“刘刺史,你刚才说,胡人到了汉人的地盘,便不能照着草原上的端方来。但是刘刺史,你无妨极目四望,试问大河以北、潼关以西,究竟另有多少州郡能算是汉人的地盘呢?”
“哪怕是这戋戋一个并州……”独孤折疏忽世人的肝火冲天,嘲笑着道:“嘿嘿,并州的归属只怕不像刘刺史你说的那么悲观吧。若没有我拓拔鲜卑的帮忙,刘刺史,你真觉得只靠这小小晋阳城,便能抵挡匈奴十万之众么?”
“大胆!”刘演怒发冲冠,一脚踏在独孤折身前的案几上,戟指喝骂。
刘琨谛视了独孤折半晌,目睹得这位鲜卑酋长已然颇显狼狈,哈哈一笑,返身便往长官行去。大堂上的一众汉人官员无不舒了口气,心知越石公下一步必定发令,擒拿肇事杀人的鲜卑军人。
杨桥受刘琨指派,全程欢迎此番来访的鲜卑族酋,实在也担当有监控的任务。但是他过分谨小慎微,鲜卑人沿途多有娇纵犯警,原不止此一事;却都被他讳饰下来并不上报。这时刘琨俄然问起,杨桥张口结舌,竟不知如何答复。
“嗯?”刘琨冷哼一声,旋风般转过身来。
此言一出,大厅里的汉人无不勃然变sè。
陆遥正筹算劝他几句,刘演已然大踏步向刺史府内直闯出来。陆遥担忧刘演激愤之下做出甚么特别的事来,仓猝向几个文官连连挥手,表示快快通报越石公;随即紧紧跟在刘演身边,时不时东拉西扯几句,尽量拖慢他的法度。
大厅以内顿时鸦雀无声。刘琨啪地一声,将酒杯重重地顿在案几上。刘演的肩膀跟着酒杯顿落的声响抽动了一下,却仍然拜伏在地,并不起家。
“始仁,起家说话。”刘琨挥了挥手道。刘演拜伏着不动,陆遥本来站在大厅门口,这时仓猝赶了几步,连拉带拽地让刘演站到一边。
独孤折面sè如常地盯着刘演,一字一顿道:“我们胡人不懂汉人的律法,只晓得草原上的端方:力强者胜,力弱者亡。如果本身孱羸无能,被打死了也怨不得别人。”
“方才刘演将军所言情状,是否失实?”刘琨问道。
杨桥面sè惨淡,连连发展,一不把稳磕在台阶上,几近仰天倒地。
“甚么鲜卑高朋?”刘演咬牙切齿隧道:“都是杀人凶手!今rì早间,这帮鲜卑在城南的酒楼里酗酒肇事,我部下的士卒们前去禁止。谁知他们一语分歧,竟然就脱手杀人!”
“本来是始仁啊,此行何事?”刘琨把玩动手中的酒杯,貌似随便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