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她的呼喊总算起了感化,墨问紧闭的双眸忽地缓缓展开,与此同时,一滴泪滑出眼眶,仿佛哑忍好久。他半睁的双眸中没有神采,内里也没有她。
墨问的眼睛半晌都没有动,忽地颤巍巍地将她的手握住,他的指尖颤抖,一个字半天赋写出来,他写:“我梦到你不要我,梦到你要走,丢下我一人在这处所,一片乌黑。”
马车声哒哒,夜色渐深,护城河边沉寂无人,俄然只听“嘭”的一声巨响,行走中的马车厢蓦地四分五裂,一黑一白两道身影自车厢摆布飞出,别离落在惊起嘶鸣的骏马两侧,两人脚下皆是七零八落的车马器残件。
百里婧惊诧,她从未见过男人哭,墨问也不是那种等闲抽泣的男人,病入膏肓重伤不治时他也未曾堕泪,为甚么现在好端端地却哭了?百里婧现在早将统统芥蒂都丢到九霄云外了,忙不知所措地伸手擦去他的眼泪,焦心肠问道:“墨问,谁欺负你了?谁灌你喝了这么多酒?你奉告我,我替你记取。”
据桂九所说,墨问受了点皮外伤,非常较着的位置,百里婧一眼就瞧见了。她沉默地上前替他擦了些药,冰冰冷凉的药膏,抹上去很舒畅,墨问却还是焦炙,又不能睁眼,瞧不见他的妻现在是甚么神采。
墨问:(擦汗)演戏这活真不是人干的,一把酸楚泪……鄙夷琴妈的速留爪印,求……少虐……
烛光昏黄,百里婧毫无睡意,她想起与墨问这些日子的相处,固然光阴不久,可都经历过相互的存亡一刻,比平常的伉俪更加深切,她特别记得护城河边的行刺案,墨问身中九箭命在朝夕,在她的手心写下独一的一句话,便是我爱你……自她嫁入相府第一日起,他遭受凶恶是因为她,入仕为官是为了她,他看着她的眼神向来诚心,她有何来由因为木莲的一面之词就思疑他?
百里婧一笑,柔声道:“你喝多了才会胡思乱想,只是梦罢了。”
满屋子的混乱,百里婧更加烦躁,脚步却再迈不动,愤怒地对地上跪着的丫头道:“快清算洁净,再打盆水来,跪着做甚么?!”
墨问的那声唤是用喊的,百里婧觉得他醒了,朝床上看畴昔,却见他侧着身子探出床沿,正难受地呕着。估计先前已经吐过,以是甚么都呕不出来,咳了半晌,人又朝后仰躺去,口中尽管唤着她的名字,一声接一声。
韩晔何其聪明,他墨问装傻,韩晔何尝不是在藏拙,晓得再对峙下去相互都讨不了好,只会落得两败俱伤的成果,便以退为进,用别的体例对于他。
谁说的话都不能全信,即便是木莲。
墨问的视野追着远去的韩晔的背影,未张口却出声道:“京卫军快到了。”
“是,是……”那丫头立即小跑着出去了。百里婧又折回床前,见墨问的神采白得可骇,她忙用手贴上他的额头,一片滚烫,内心更恼他,既然不能喝酒,为甚么还要逞能?他若不肯,现在那个有那么大的胆量敢勉强他?
墨问的黑披风飘荡而起,在身后拖出一道长长的黑影,身姿矗立,全无病弱之态,平增了多少从未有过的崇高。韩晔负手而立,白衣锦袍纤尘不染,韩文韩武奔至他身后,看着墨问的方向,吃惊地问道:“爷,如何……”
她不解。
鱼死网破的那一天,迟早都要来,只是,不是本日。韩晔不急,他便等着。
这时,丫头们端着水和醒酒汤出去,百里婧让她们扶起墨问,给他喂了半碗,折腾了好久,他还是不肯放开她的手,待又闻声她唤他,墨问的认识稍稍复苏了些,便更抱着她不放手:“婧儿……婧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