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尽天下又如何?君执恨不得给她跪下,他是绝代暴君,指导江山纵横四海皆驳诘事,敬爱之人却求他成全她的死。他不准她死,看着她痛,仿佛他于情于爱于家于国,向来未存一丝柔嫩。连对待爱人,也一样心硬。
他还是好脾气,苗条的手指抚上她的半边脸颊:“从里到外,都喜好,你的脸,你的身子,你的心,朕都爱不释手。”
“陛下,娘娘醒了。”宫女低眉扎眼地立在龙榻,小声地禀报导。同为女人,谁都但愿能得大帝宠幸,可瞧见皇后娘娘的惨痛模样,她们多少心不足悸,大帝不喜女人,并非传言罢?哪怕再和顺相待,一个女人成了那副病弱风景,又与死有甚别离?
“阮监正,这话可不能胡说!”
几白天,薄延将朝堂的政论禀报,绝大多数朝臣主张参战,让他早做定论。却不想君执问道:“去岁太庙祭典何人主持?”
孔雀瞧着龙榻上那具残破身子,双眸不忍,话却还是要说:“陛下,娘娘头部重创,脸部毁伤,且求生志愿微小,即便止了血服了药,也会垂垂油尽灯枯,请陛下早做筹算……”
君执抬眼望去,只见一群内侍跪在雨中,身子伏低,个个颤抖不已。那些内侍,本在百里婧跟前服侍,若不是她出了事,他们怎敢擅离?
世人群情纷繁,阮崇明的腿都吓软了,古来测算天道一职,可让人一朝得道,也可让他百口提头来见,担着天大的风险。往年大帝从不问天道,对鬼神之事更无一丝兴趣,高傲帝即位起,他便安坐钦天监监正一职,底子形同虚设。
“若能求得你听话,朕便信。”他走到龙塌旁,去检察她腿上的伤,半个月的消停,总算好些。他为她换了药,又盖上云被,还喂了些羹汤,这才擦了擦她的唇角道:“朕去去就来,你睡一觉,朕便返来了。”
初初,君执觉得她死了,她睁着浮泛洞的双目望着床顶。他的脚定在原地不能动,三魂七魄都散尽。
这话,听起来像“墨问”所说,带着些许含混与调戏,可由一介倾世帝王来讲,不管如何有些不应时宜。
俄然,那双浮泛洞的眸子朝他的方向看过来,扯开一个可骇的笑意,她的唇角动了动,仿佛想说话,但她的声音小,君执听不清。
可这会儿,百里婧虽醒了,却完整不再抱怨,不再发脾气。宫人端了药来,他喂她,她便喝,喂饭,她便吃,不喂,她也从不喊饿。给她上药,她乖乖不动,未加劝止,全然任凭他们玩弄。
“我大秦如日中天,为何竟不吉?的确妖言惑众!”
老太医一颤抖,较着听出了大帝的言外之意,若她枯,他便死。
“嗯。”大帝回声,端倪间却少了往昔的锋利严肃。薄延悄悄感喟,天威不成犯,一个女人却以孱羸之身,将绝代暴君逼成这般模样。或许,还远远不敷……
她说话的时候,认识复苏,出口的话语皆是心内所想,她认命,认了畴前的统统,她不与任何人计算,她没有仇怨要报,那毒瘾和疼痛逼得她生不如死,她挑选一条最轻易走的路,求他成全。他现在掌控着她的存亡,只要他罢休,她便能得摆脱。
逞一时之快,输的仍旧是他,他觉得只要赢了她的脾气,便能赢了她,可他以一颗急功近利的心对于一颗濒死的心,他的确不是墨问,他没有墨问的耐烦和柔嫩。
“娘娘无声无息地自毁身子,奴婢们一时不察,娘娘已……”宫女们无措地解释。
薄延的夺目在肚子里,向来知而不言,言也要沉思熟虑才肯道来,哪怕是面对祖父。他冷静点头称是,那双沉寂黑眸却望向身着龙袍屈下双膝的大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