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祭祖之前，大帝便叮咛钦天监监正卜算一卦，待祭祖大典结束，大帝望向钦天监监正：“休咎如何？”
百里婧咳了几声，朝他伸出一只手，宫女们手忙脚乱，却只能给大帝腾出处所，君执上前握住她的手，问她：“要甚么？除了要死，你要甚么？要甚么朕都给，都给你！朕不妒忌，不抱怨，朕畴前对你还不敷好，朕骗了你，朕认错，向你认错，你乖一点，别死……”
倾尽天下又如何？君执恨不得给她跪下，他是绝代暴君，指导江山纵横四海皆驳诘事，敬爱之人却求他成全她的死。他不准她死，看着她痛，仿佛他于情于爱于家于国，向来未存一丝柔嫩。连对待爱人，也一样心硬。
他转头面对她，她已比半月前更肥胖，更加显得那双眼睛大且无神。她在讽刺他，毫无疑问。
他这类人……为帝王，却比她的父皇暴虐，满腹尽是算计，连母族也恨他入骨，他多少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旁人眼中的“他这类人”他不知也不计算，他却明白她的意义。
这话，听起来像“墨问”所说，带着些许含混与调戏，可由一介倾世帝王来讲，不管如何有些不应时宜。
阮崇明听着朝臣的抱怨和责问，还得开口为本身辩白：“陛下，卦象凶恶，恐怕所问之事凶多吉少，阮崇明就算有一百个胆量，也不敢妄言啊。”
君执抬眼望去，只见一群内侍跪在雨中，身子伏低，个个颤抖不已。那些内侍，本在百里婧跟前服侍，若不是她出了事，他们怎敢擅离？
“嗯。”大帝回声，端倪间却少了往昔的锋利严肃。薄延悄悄感喟，天威不成犯，一个女人却以孱羸之身，将绝代暴君逼成这般模样。或许，还远远不敷……
“是啊，再测一卦！”
袁出的伞被大帝一把挥开，无数黑甲军目睹着大帝奔向清心殿内，连那些抖如筛糠的内侍也来不及责问半句，他在雨帘里如一阵疾风，冲进了暖阁。
逞一时之快，输的仍旧是他，他觉得只要赢了她的脾气，便能赢了她，可他以一颗急功近利的心对于一颗濒死的心，他的确不是墨问，他没有墨问的耐烦和柔嫩。
阮崇明的内衫都已湿透，不敢再有推委，忙跪下道：“微臣遵旨！”
“老臣……遵旨。”老太医忙不迭应道。
“娘娘无声无息地自毁身子，奴婢们一时不察，娘娘已……”宫女们无措地解释。
连个妇科太医也念起了家国天下，君执的眉头拧起，黑眸沉沉，已是不悦到极致，但百里婧睡在里头，他不好发作，又念太医医术高超，才禁止住脾气问道：“写个方剂来，好好保养皇后的身子，全部后宫只她一名娘娘，她荣，你便荣。”
薄延不自发便念起了清心殿内那位娘娘，自她住进清心殿，除了近身内侍和几位太医，便再无人得见她的近况。依大帝的性子，畴前那位荣昌公主誉满天下时，他恨不得奉告山川草木他的妻有多美多好，现在藏着掖着，连一丝风都不肯流露，只拿他薄延当箭靶，可见那位娘娘恐怕不大好。
俄然，那双浮泛洞的眸子朝他的方向看过来，扯开一个可骇的笑意，她的唇角动了动，仿佛想说话，但她的声音小，君执听不清。
一众朝臣皆朝钦天监监正阮崇明望去，觉得大帝在卜算国运，或许在测问是否该参与东兴内哄，挥军东去，是以大家抱有等候。
方才华头上说的话他仍记得，东兴内哄，他故意掺杂一脚，置韩晔于死地，因韩晔让他如鲠在喉。他是高高在上的帝王，那个没有称霸天下的野心？不管是突厥之祸还是大秦改革，他曾做的哪一样挑选饶过别人？帝王之道中，掺杂腥风血雨，绝无后代私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