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悠悠微抬了下巴,她神采茫然,极轻地笑了一声,反复道:“未完成的欲望?”
在阮悠悠的那些影象里,我听惯了他的声音,却未曾瞧见他的面貌,将阮悠悠推下湖的那位表妹称他“惊才绝艳”,也确切出于妒忌为他猖獗了一把,再遐想到当今公主甘心做他的续弦,不难猜出薛公子其人……
言罢,她回身背对着我,抬步走进了屋内。
“你的儿子一点也不喜好我。”贤阳公主扬起脸来,素白的脸颊涨红,目色盈盈有光,“今后在国师府邸里,如果我和你的儿子……”
薛淮山拢了衣袖,没有接话。
趁着月黑夜色浓,我捏了一个隐身的障眼法诀,单独去了一趟嘉北国的王宫。
阮悠悠的脚步倏尔滞住。
夜幕苍广,月落残雪上,我踩着脚下薄薄一层的积雪,行动迟缓地走向她,“你有甚么未完成的欲望吗?凡是你想要的,我们都会极力帮你获得。”
“对不起,前几天扯谎骗了你……”我站在门前的台阶上,悄悄看着她的背影,复又添了一句:“薛淮山和你的儿子现在都在都城,比及下月初八,薛公子就要迎娶当朝公主……”
“淮山,你明天还会来看我吗?”
话音未落,殿上走出来一名头戴凤钗的明丽少女,她穿一身薄水蓝的烟纱长裙,袖摆上刺着金丝鸾凤,径直奔向了梅林中的薛公子。
寒冬正月初三,嘉北国的都城建安城内,深浅红绸飘零,万千灯火阑珊,街巷歌乐入耳,傲视间似有华彩合座。
薛淮山低头一笑,并没有开口答复,他的目光暖和,淡淡扫过那几朵盛开的梅花,笑里却发觉不出多少温情。
“我想把这个交给我的孩子。”她道:“我已经好久没有见过他。”
天井深幽,门旁倒映着苦楚的云影,浅风吹过期,月下的影子轻微晃了晃。
我默了好久,轻声问:“悠悠女人,我带你去都城好不好?”
可那些竹简上覆了一层灰,不晓得已经冷静度过了多少年事。
他抬步往前走了走,袖摆挨着月下一枝冷梅,侧首看那公主:“再过五日便要嫁给我了,到时候每天见还不敷么?”
贤阳公主绯红着双颊,复又道了一句:“淮山,你明天必然会来看我的吧。”
雪令收剑回鞘,低声答:“毛球年纪小,我的确将她当作mm。”
一如阮悠悠影象中的那样,他的声音并没有多少窜改。
大抵也有几分刺眼。
我顿了顿,又道:“如许一个年青貌美的小女人,应当也是受尽万千宠嬖长大的……她晓得薛淮山畴前有过老婆,现在另有个儿子,内心会不会有些疙瘩?”
阮悠悠接连咳嗽几声,抬手扶上门框,回声问道:“你们不是凡界的人,这句话是甚么意义?”话音刚落,她又悄悄地问:“你们……真的是兄妹吗?”
寒凉的月色映入窗棂,交叉烛火剪影,衬得灯辉疏淡,殿下台阶一十三级,忽而折入一方锦缎华衣的衣裾。
我定定瞧着她,坦白道:“按照存亡簿的记录,你的阳寿在十天前……”
迎着若明若暗的月光,他缓缓走了过来,我昂首打量他的脸,俄然想起一句诗――
雪令思虑了一下,答道:“端看薛淮山本人如何表示,倘若他表示得对前妻没甚么念想,或许贤阳公主便不如何在乎……”
又或者她终究明白,阿谁桃浓柳盛卉木萋萋的日子,初遇的薛公子到底为何而来。
方才我和雪令说话的时候,并没有重视阮悠悠来到了门前,此时再看她惨白如纸的神采,不难猜出那些话大抵全数被她闻声了。
雪后的树林静得喧闹,没有虫鸣,没有鸟啼,冷风掠过我的衣摆,暗香芬芳盈满了袖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