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绥一见大嫂急得眼红脸白，心中一慌，忙地蹲下来，抚着大嫂的后背，一遍又一遍，给她顺气，“阿嫂，您别活力，别活力了，好不好，哪值得急成如许。”
上门道贺的亲眷，络绎不断，连好久未曾登门的裴八娘母女都上了门，她们既成心敦睦，加上裴家已与十八从叔家攀亲，郑绥自是不会禁止。
“你能如许想就对了。”
日子是李氏选的。
她进了蔚华园，瞧着大嫂由仆妇扶着，在廊下赏花，惨白的脸，瘦高的个头，唯有一双眼，敞亮有神，笑容恰到好地铺满眼角发尾，神采奕奕。
“不过一个死人，又没碍着你甚么，一桩十七八年前的旧事，你还要翻来覆去地嚼，真等哪一日，你们之间的情分磨完了，我看你找谁哭去。”
这般精力，郑绥一颗心，落到了实处。
郑绥一回青溪二桥的郑府，都没来得及去见大嫂，就让五兄郑纬给逮住，在萧墙一侧的明辨轩内，避了旁人，说了这番话。
他想替桓度立名，一是这孩子的心性不错，加上刻苦勤奋，打动了他，郑氏子侄颇多，然真正这般用心研讨经义的，一双手都能数得过来。
郑纬瞧着，扶着右手的凭几，长叹了口气。
夏去秋来，转眼夏季邻近，很快到了冬月。
要不然，郑绥不点头，他还得费一番口舌。
李氏越想越气，靠着身后隐囊，急得喘着大气。
桓度就是一个典范，即使非郑氏女所生，也是郑以外甥，亦能成才。
自此今后，郑绥住在府里，再没人过问。
邓娘子出孝后，郑邓两家纳采、纳吉、请期等一套礼节下来，亲迎的谷旦，定于腊月初二，这一日正巧又是郑绥的生辰。
“瞧阿嫂说的，才没有这回事。”郑绥忙地否定。
李氏忙地用手绢替她擦眼泪，再多的话，倒是说不出来，这丫头，活得太真了。
郑绥连连点头，求之不得，只盼着阿嫂别持续诘问。
过了一会儿，李氏气味回转过来，紧紧抓住郑绥的手，劝道：“熙熙，你细心想想，他与那位，两三年的情分算是顶天了，能比得上，你们自小了解，十几年的伉俪之情。”
“……十娘，包含郑家姻亲在内，平辈子侄，桓度的经学程度，起码能排到前五。”
李氏拍了拍郑绥的手臂，问道：“又让阿奴给训话了？”
“当年，连你大兄都说，他熟谙桓叔齐十年，没见他对谁有这么大的耐烦。”
李氏养了郑绥几年，那里听不出她话里的心虚，轻声一笑，“日头大，我们进屋。”
何况，一样自北地而来，裴八娘的母亲薛氏，与李氏更有共同话题。
郑绥喊了一声，连步子都轻巧很多，上前从佩兰手中接过，亲身搀扶大嫂。
“阿嫂。”
“早接了手札传闻你要来，临了，孩子们都先到了，就不见你人。”
“这话，我连桓叔齐都没奉告。”
“这些我都晓得，可阿嫂，我内心总不对劲，我本身都说不上来。”
现在，郑绥低头，沉默很久，才开口，“阿兄感觉他行，就劳烦阿兄替他开路了，不管如何说，他是阿迟和黑头的兄长，我和夫君的儿子。”
“我之前教你的话，你全健忘了。”
瞧着说完这些话，已泪流满面而不自知的郑绥，李氏只感觉心疼不已，仿佛光阴回到了二十多年前，郑绥刚回郑家那阵子，娇娇弱弱的一团，眼里透着无依与不安。
这丫头打小重情。
郑绥并不料外，她晓得，那孩子一贯勤奋刻苦，在郑氏族学里，常有先生夸奖，对《春秋左氏传》的各个版本的疏义，了解尤其透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