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利在天子眼中,就是个一反再反的反贼。这“攻陷蓝山和至灵山”短短几个字中,有多少腥风血雨?那把翠绿宝剑,不知饮了多少大明官兵的鲜血?永乐大帝,断不肯就此罢休。
白烟玉悄悄抚了抚他的脑袋:“乖。还吃不?”
陈府并不大,瑈璇靠在浴桶壁上,水汽袅袅,窗外叽叽喳喳的鸟叫声,锄药的说话声,甘棠的大笑声,白烟玉的责怪声,乃至哔哔啵啵的柴禾燃烧声, 忽隐忽现地飘来。瑈璇满足地闭上眼,叹了口气,感觉这一个初秋的午后,实在夸姣。
很久,皇太孙轻叹一声:“黎利已经攻陷了清化府的蓝山和至灵山。圣上刚派了王通为征夷将军,率十万雄师平乱。”瑈璇满身一震,尖声叫道:“不能!哥哥你……”望着朱瞻基的眼睛,呆呆开口。他这幅模样,定是已经极力,但是无可挽回。
三人谈笑着回到陈府,锄药灵霚迎了上来,见到瑈璇都是大喜大笑。灵霚赶紧服侍着瑈璇去沐浴,白烟玉亲身至厨房煮汤圆,锄药烧火,甘棠在一旁帮手。
灵霚一边帮瑈璇揉干长发,一边细细说着这一个多月的琐事。瑈璇听着听着有些犯困,微微眯了眼打盹儿。灵霚俄然想起来:“对了!前儿有个小叫花找女人,我见他脏兮兮的,也说不清楚甚么事,就打发他在内里等着了,怕是这会儿还在呢。”
陈皓的小手,肮脏不堪,指甲磨得秃秃的,左手小指的甲盖干脆没了。手上充满了疤痕,刀伤,摔伤,烫伤,各种百般。这孩子,万里迢迢自蓝山来到金陵,可吃了多少苦头?
瑈璇晓得这大姨和表哥是说的阮夫人与阮灿烂,马琪等皇太孙一走就抓了这二人,当然是不忿当日败军之耻。而黎利与黎氏一族当日大败官军,杀了很多昇龙城兵士,这份仇怨,竟然皇太孙一张旨意并未化解。
陈皓接着道:“我要跑出去,娘舅捂住了我的嘴,不让我动。村里的人捆得一排排的,马将军舞着大刀,一刀刀挥畴昔,厥后大抵累了,他那些兵士就一起砍。四公公五婆婆,叔叔婶婶,都被砍倒啦!我娘,我娘不肯说我和娘舅在那里,高叫了一声‘皓儿!快跑!’就也被砍死了!”
瑈璇正半梦半醒,随口问道:“说哪儿来的吗?叫甚么?”灵霚揉着布巾,想了想道:“没说哪儿来的。也不肯说他叫甚么。就是,就是说找姐姐。”
但是本身也好,朱瞻基也好,又能拿马琪如何?黎利本是反贼,马琪脱手之前,定然想好了对策。只要举出黎利谋反罪证,剿杀黎氏一族,就是名正言顺的平叛,不但无过,反而有功。而官军将士对黎氏,对交趾全境京族百姓的仇恨轻视,纵使是皇太孙,又如何能开解?
瑈璇握着陈皓的手,泪水扑簌簌落下。陈母,阮夫人,阮灿烂,黎氏一族,就这么死了!本身交趾一行,只说是帮他们,谁知反而是害了他们性命!这一番血海深仇,可再也不能化解!黎利只要有一口气,定会与官军死战到底!
甘棠一向没说话,颤声问道:“是阮灿烂?”瑈璇点点头,抹了一下眼泪,问陈皓道:“然后呢?”
********************
瑈璇举袖狠狠擦着脸颊,气道:“这好人!就不能给他好色彩!”白烟玉体贴肠走过来,取出帕子擦了擦,打量着轻声道:“还好,没毒。”
白烟玉扑哧笑出来,接过甘棠手中的棉帕,拭干泪水,握起瑈璇的手,笑道:“走吧,回家!我做了汤团。”
瑈璇大喜,笑嘻嘻地一把抱住白烟玉:“姐姐!我不是好好的?别哭啦!”“太孙殿下让我们等你,我还觉得他谈笑,不想你真的出来了!可担忧得我,我。。”白烟玉说着,泪水又扑簌簌滴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