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云端跌进泥里,这三个月她老是忍着泪,本日却忍不住了。
顾见骊温馨地坐在父亲床边,目光带着不舍和难过,悠长地凝睇父亲,舍不得移开一瞬。
“我如何忘了,他杀过那么多人,身后也会变成最厉的厉鬼!其他的恶鬼定然不敢缠上来……”
陶氏内心一颤,忽又不肯定了。
“没有的事!胡说!”陶氏忙打断顾见骊的话。陶氏很了解两个继女,谁又能发自内心喜好继母呢?更何况这两个继女往年只是对她冷酷疏离些罢了,谈不上不恭敬。
三日一晃而过。
“从速吃,长命面!”
顾见骊惊醒,盗汗淋漓,湿了衣衫。
顾见骊并没有重视到父亲放在身侧的手悄悄颤抖了一下。
陶氏慌镇静张地:“这、这说的甚么话……”
哭得内心舒畅了,她从袖中拿出一方帕仔细心擦了脸。被泪洗过的脸,更显莹白如玉。她渐渐勾起嘴角,端庄文雅地浅笑着。
陶氏内心憋得慌。为现在的景况憋得慌,也为情面丑恶憋得慌。想起顾敬元犯的罪,内心更憋得慌。顾敬元犯的罪是奸-淫骊贵妃。
顾见骊从红绸下方看他,摸了摸他的头,说:“小川是男人汉了,要庇护好父母。”
顾见骊声音低下去,语气里带着犹疑和发急。
顾见骊像是想到了甚么,俄然打了个寒噤,声音里也带着一丝颤音:“我传闻杀人太多,身后是要被恶鬼缠着的。他杀了那么多人,若死了,我被拉去陪葬,岂不是一并也要被无数恶鬼缠着?”
面对外人的时候, 陶氏没在嘴上吃过亏, 可一对顾家父女三个,她就变得有些口拙。大抵是自认身份低,自大作怪。
她眉心微蹙,可贵带出几分十五岁小女人的娇憨来。
“阴曹地府实在太可骇了……”
天还没亮,又舍不得点蜡烛,屋子里乌黑一片。顾见骊看不清信笺上的字,却早已烂熟于心。她纤细的指尖儿抚过纸面,双唇阖动无声念着信笺上的诗句。
闻声内里的声音,顾见骊握住父亲的手,弯下腰凑到他耳边,轻声说:“父亲,见骊要出嫁了。您曾给女儿筹办的嫁衣被人抢了去,您快醒过来给女儿抢返来。”
陶氏在顾见骊的手背上狠狠拍了一巴掌:“你个没出息的!还没到心灰意冷的时候!我让你拿着你就拿着!”
大姬王朝女子遍及在十六七岁时出嫁,最小十五岁。低于十五岁是不被准予的。广平伯府担忧姬五爷死得太快,不敢迟延,忍了三日,恰是因为本日是顾见骊的十五岁生辰。
“阿姊!”顾川俄然抱住她的腿。
顾见骊没吭声,还陷在本身的假想中。陶氏仓猝开口,禁止她胡思乱想再半夜做恶梦吓哭。
花轿是从侧门抬进广平伯府的,冷冷僻清,没有鞭炮也没有甚么热烈。
顾见骊是不太信“冲喜”这说法的,只是陶氏安抚她,她也不想陶氏过分担忧,以是她笑起来,顺着陶氏的话,半当真半开打趣地说:“承您吉言了,不过我只盼着姬五爷一向吊着口气半死不活就好,他可千万别生龙活虎。”
“这……”
顾见骊抿唇笑了笑,知陶氏美意安抚,也不再对峙。她转头深望了一眼床上昏倒的父亲,又拍了拍幼弟的肩,放下头上红绸,迈出门槛。
母女两个相视一笑,有些话也不必再说了。
想起广平伯府里这位半死的五爷曾经干的行当,陶氏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安慰顾见骊。别说才十五岁的继女,就算是她面劈面见着姬五爷也是要两腿颤抖的。
顾见骊将手搭在陶氏的手背上,陶氏望着交叠的两只手有些不安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