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声水声，姬无镜也愣了一下。他不晓得顾见骊在这里。不过他很快收起惊奇，勾着嘴角朝浴桶走去。
姬无镜撩着眼皮瞧她的脸，神采辨不出喜怒。他松了手，顾见骊将手缩归去，指尖儿收回袖中，和顺端方地搭在膝上。
姬无镜冰冷的手握住顾见骊的手腕，将她的拇指放入口中，舌尖舔过她的伤口。
她一共只带来两套寝衣，别的一套因为感染血迹已经被扔了。
顾见骊指甲伤处又模糊地疼了, 被她攥的。
姬无镜歪着头，从窗户往外看, 看着她雪中纤细娇小的背影, 在大雪中翻飞的浅红色裙摆, 以及雪地上细藐小小的一串足迹。
“扯谎。”他松开了顾见骊，懒懒靠在床头，端起那盘鱼，落拓吃着。
姬无镜肥胖，身量却极高。他雪色的寝衣穿在顾见骊身上，松松垮垮。裤腿堆在顾见骊小巧的鞋面上，大袖子甩甩。就像小孩子穿大人的衣裳。感遭到姬无镜的目光，顾见骊的脸和脖子红得不像话。衣领太宽，她担忧胸口暴露太多，双手压在胸口。
顾见骊双手交握，忐忑立在那边，也一时没敢再开口。
他的鼻尖很凉，但是他靠得这么近，让顾见骊双颊发热。冷与热融会在一起，莫名难过，心中惴惴，亦或心跳砰砰。顾见骊望进姬无镜漆色的眸子，惶惑感觉他的眸子好似无底的圈套，引她跌坠。她不断地往下坠，不见光亮，不见前程。
顾见骊发热的脸上写满了宽裕尴尬。她自打出世便是金枝玉叶，集万千宠嬖于一身。锦衣玉食，极尽豪华。无衣可穿的处境，辱了她这十五年的高傲。
阴寒并着酥麻从顾见骊的指头尖儿伸展开，以一种很快的速率伸展至她满身，最后在她的头顶炸开。她的身子随之一颤。
姬无镜的神采在一刹时冷下去。他的眼尾唇角仍挂着三分笑, 可那股子冷意还是渗了出来, 令人脊背生寒。
她站在门口，望着皑皑白雪，想起家里。如许酷寒的天，不晓得父亲的身子可扛得住。姐姐的小月子还没畴昔，也是不能受寒的。
身下水渍渐消，冷得顾见骊打了个颤抖。长久的踌躇以后，她狠狠心，从衣橱里翻出一身姬无镜的寝衣来，硬着头皮穿上。
她偷偷看了一眼姬无镜的神采, 也瞧不出甚么来。她咬咬牙, 将这盘鱼放在桌上, 翻开了盖子。然后挽起袖子, 暴露乌黑的手腕，拿起一旁的筷子，弯着腰立在桌旁，谨慎翼翼地剔鱼刺。
顾见骊想要后退，姬无镜却捏住她的下巴，将她的脸抬起，当真地问：“你说，我和你谁都雅？”
算了。
姬无镜停下了脚步，感觉这小女人实在不经吓。
她挑得非常细心，将每块鱼段里的鱼刺剔得干清干净，放在别的一个小碟上。夏季天寒，她担忧剔得久了，鱼肉便凉了，以是尽量快些，行动垂垂火急，一股气忙活了近两刻钟，这才放下筷子。顾见骊略微做了些心机筹办，才硬着头皮，端着剔好鱼刺的鱼块走向姬无镜。她垂着眼睛往床榻走去，视野落在手里的这盘鱼上，心想这盘被剔了鱼刺的鱼块模样不太都雅。
不断往下坠的慌乱无措中，姬无镜眼尾下的泪痣像黑暗中独一的一抹光。忽得目炫神迷，顾见骊身形一晃，慌乱地伸手，将手搭在姬无镜的肩。
裤子实在是太长了，她慌神驰前走，一个不察，踩了裤子，身形踉跄，堪堪扶住墙，才没有跌倒。她垂眼望着堆着的裤腿，俄然生出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勇气。她咬唇，大步走向柜子，翻找出剪子，而后坐在罗汉床上。她踢了鞋子，屈膝踩着罗汉床，乌黑的裤腿下，她小小的脚儿若隐若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