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脸上笑意渐褪,望着朝儿的脸,垂下了眼,复抬起,淡淡道,“你皇祖母有句话,帝位,非论嫡庶,贤者居之,朝儿......”,
“有何不成?朕给翰林院传道口谕便是”,天子视野落到了奏折上,微叹了口气,放在一旁,说道,“朝儿陪朕说说话”。
周池羽没有张狂神情,垂首自谦道,“皇祖母之才,朝儿若得三分,已是造化,父皇谬赞了”,
这一击敲山震虎,不但让李承前不敢向天子哭诉,更是战战兢兢的,经心奉养天子。
“抬开端来”,周池羽低头看着夏菱惶恐失措的脸,哈腰作势扶她,浅然笑道,“夏菱,你是本宫信得过的人”,
周池羽不动神采,恭敬的把奏折一本本理好,念给天子听,再将奏折和紫毫递给天子,由他批复,熔化的烛油滴滴落下,宫女把灯芯挑了又挑,夜,渐深了。
“小孩子气,朕忧愁不知那个能配上朕的朝儿”,天子捏捏她的鼻子,笑道,周池羽不经意的淡然道,“若人间没有能配上朝儿之人呢?”,
“再好好找着,给本宫查细心了”,周池羽说道,“是”,夏菱答道。
天子大掌抚过朝服,看着面前的孩子,端若华之事,宫里只要他、李承前和朝儿知悉,而六年来没有人疑华宫观的人,可见,朝儿虽年幼,却恪守奥妙,未曾有一丝忽视,足见此子的心性坚固。
到了现在,他却又不甘于落在太后之下...
天子宠溺的点了她的鼻尖,“混闹,朝儿是大周公主,今后总归要出嫁的”,“那朝儿今后不嫁人了”,周池羽嗔道,粉靥晕薄,星眸傲视间,光芒流转,愈发招人喜好。
“太后精朝事,而父皇兴女学,授女官,为何朝儿就不能过问?陈文乃李公公的义子,但寺人乱政,飘荡上心,父皇念先帝之情,何如姑息群小,置之摆布,异于圣德”,周池羽字字珠玑,一针见血,道破了其间天子的考量。
端若华回宫后,措置了李承前的朋友,独独放过他,给了先皇和天子一分薄面,也叫李承前日夜担忧着项上的脑袋,行事收敛了很多。
但是,端若华独独保住了李承前,涓滴不提半点有关的事。
“父皇歇会罢”,周池羽扶着天子侧躺在榻上,明黄龙袍铺着,曲着腿,暴露堇色绣龙靴子,眉眼倦怠,
周池羽瞻仰着夜空里的皓月,披发着轻柔的银辉,铺了一地的月光,心中欣然,
“公主,彻夜皇上歇在永凝宫了”,夏菱说道,周池羽嘴角微翘,不在乎地说道,“晓得了,你把那碗雪梨银耳汤给父皇送去,便说是本宫听的父皇本日咳嗽,特地亲手做的”,
“父皇”,李承前刚推开门,周池羽跟在厥后喊道,她本日戴着金丝八宝攒珠钗,耳坠一对东珠,肌肤莹白的连东珠都失了色,身着金银丝线绣的海棠锦衣,容颜娇俏可儿,行走时,法度端敬慎重,年事虽小,不减皇家气势,似极了梅妃的眼睛,弯时如新月缠绵,不笑时,却隐含锋芒。
天子中气不敷地叹道,“朕的朝儿,本年又拿下骑射大典的头筹,真是天之骄女”,他望着周池羽的眼里尽是高傲。
恍忽间,想起八岁时假山里的两人,那赤条条的身材,白花花一片,只觉恶心至极,
天子抚掌笑道,“朝儿自幼跟在太后身边,才情学问应得你皇祖母十之五六,仁儿、越儿但是望尘莫及了”,
“不如,不如朝儿念给父皇听罢”,周池羽顿了顿,说道,天子捏着鼻梁,阖着眼,淡然道,“也好”,
朝儿顿了顿,语气有些急地说道,“父皇,当年太后摄政但是如何?”,天子哑然发笑,别说端若华当年摄政,就是端若华回宫后,先是明里暗里的震慑李承前,制止他随便收支承德殿检察奏折,接着是各种手腕,把李承前身后的寺人派系,清理了绝大多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