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禄,此人字仲华,出身八旗世家,附属上三旗的正白旗。他的祖父与父亲都在洪杨初起时,战殁于广西,荣禄以荫生补为工部主事,办理银库,这是个肥缺,却不知如何获咎了肃顺,差点以贪污的罪名下狱。
到得日中将近,终究闻声了鼓乐的声音,但见连绵无尽的黄缎彩享,迤逦而来,彩亭中的金饰、文玩、衣服、靴帽,不甚看得清楚。
“铺床”的四位结发命妇,以跟荣禄一样,近一两年才走红的贝勒奕劻的夫报酬首,都是按品大妆,由外务府从宫女特选的四名女官,襄助着推行故事。
那张“床”也能够说是一个槅间,以是没有床顶,只要雕花的横楣,悬一块红底黑字的匾,四个大字“日升月恒”。
如鸟之两翼,这“翼长”的职位,便即是醇亲王的摆布手,神机营的兵权,起码有一半在他手里。
一大早,步军统领衙门和属于禁军的外务府三旗护虎帐、骁骑营荣禄,以及该管地带朝阳门内的镶白旗,崇文门内的正蓝旗,便已派出多量人马,沿路设防,保持次序,大兴、宛平两县的差役,当然更加不敢怠慢。
荣禄仿佛还不到三十岁,生得如玉树临风,俊美不凡,加以服饰华贵,益显得乱世翩翩佳公子般,令人生羡。
只听自鸣钟已响起宽宏婉转的声音,看一看,是非针订交在正中,小寺人便笑嘻嘻地跪下,大声说道:
“这会儿正交子时。玄月十五,万岁爷的大喜吉期!”
下置一张紫檀茶几,几上一对油灯,油中还加上蜂蜜,希冀天子和皇后,好得“蜜里调油”似的。
只是常日能够拿着皮鞭,尽量恐吓,有不听话的,还能够抽上两鞭,但这一次是大丧事,两宫太后早有话下来:普民同庆的好日子,不准难为百姓!
四命妇各站一角,将一重重崭新的织锦褥子铺设整齐,然后从女官手里接过四柄镶玉快意,弹压在四周床角。
比及文祥当工部尚书,荣禄的机灵颇受赏识。今后醇王领受神机营,大加清算,荣禄因为文祥的保举,当了“专操大臣”兼“翼长”。
在这万民如醉,目炫神迷的当儿,天子却在乾清宫闲得发慌,或许是等得不耐烦,或许是跟天下做新郎的人一样,必有这类忐忑不安的表情。归正天子只感觉时候过得太慢。
这天是重阳,却无风雨,都挤到大街上来看这天下第一份的嫁奁。
十四寅初时分,天子御殿,亲阅册宝,册封皇后的制敕,是内阁所撰的,一篇典皇堂皇的四六文,铸成金字,缀于玉版,由工部承制,报销了一千多两黄金。
四位命妇铺床的礼俗,到此告一段落。
这是两广总督瑞麟和粤海关监督崇礼办的差,桌椅几案,都用紫檀,打磨光滑,不加髹漆,尺寸当然特大,雕镂的花腔非龙即凤,都与官方分歧。
五六十台黄缎的彩亭过后,便是数十台木器。
天然,线路是早就探听好了的,皇后车队进大清门,出长安左门,由东折而往北,进东安门,再由东华门入宫。
“皇后之宝”亦用赤金所铸,四寸四分高,一寸二分见方,交龙纽、满汉文,由礼部承制,也是报销了一千多两金子。
“是时候了!”载澂请个安说:“请旨启驾。”
第二天,就是皇后嫁妆进宫的日子,照满洲的婚礼,发嫁奁在吉期前一天,只以皇后的嫁妆有三百六十台,连发四天,以是提早开端。
这就到了该奉迎的时候了。一吃过午餐,文武百官,纷繁进宫,在太和殿前,按着品级排班。
西面朱红大柱下,置一具景泰蓝的大薰炉,东面柱旁,则是乌黑的粉壁,悬着“顶天登时”的大条幅,画的是“金玉合座”的牡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