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足饭饱以后,她到浴斛里沐浴,本来好好地绞着絁巾,脑海中冷不丁冒出两个字:“不娶。”
端福躺在廊庑下,滕玉意拿着药去外头救人,董县令家的管事娘子三步并作两步奔上来,干巴巴笑道:“滕娘子,方才老奴说错了话,老奴给娘子叩首赔罪,但我家二娘急等着拯救,滕娘子快把丹药给老奴吧。”
她心知蔺承佑早便能够脱手救她,不过嫌她碍事才叫她刻苦头。都说这位世子不好惹,今晚算是领教够了。
“阿娘,阿玉再也不惹您活力了。”
回想到此处,那种悲惨愤激的情感如潮流般涌上来,她茫然去抓襦裳的领子,忽有人在耳畔喊:“阿玉,阿玉!”
滕玉意瞟他一眼,回身拽过仍有些发怔的姨母往屋里走:“多去世子。”
再看长相,十七-八岁的年纪,长身玉立,丰标俊雅,若不是脸上那抹笑太坏,当真是可贵一见的美女人。
管事娘子脚下一松,忙不迭爬回廊庑下:“滚,老奴这就滚。”
滕玉意险险接到药瓶,细心打量那人,头戴白玉远梁冠,腰悬金饰剑,紫色襕袍,青色袜舄(注1)。遵循本朝规制,这是亲王级别的服饰。
当时段滕两家已经退了亲,父亲仍在淮南道监军,滕玉意为了照顾得病的姨母,志愿留在长安延寿坊祖宅,跟着父亲离任的日子越来越近,府里常常收到父亲从淮南道寄来的信,她不明就里,暗猜与父亲要调任回京有关。
医官们个个束手无策,姨夫和表弟忧心如焚,她情急之下给父亲送信,说前头请的医官全无用,求他尽快想体例。
她胡想醒来母亲就会理她了,依偎在母亲怀里,不知不觉睡着了。
蔺承佑脸上那抹谑浪的笑不见了,飞身跃到屋梁上,一言不发环顾四周,直到管事娘子吓得屎尿屁都要出来了,才掷出一张符:“能够滚了吗?”
滕玉意感觉非常新奇,她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次传闻会亲身揍儿子的王妃,本想再次打量那位坐在上首的成王妃,皇后就令人把她们带到园子里赏秋菊。
那道符击到院中,溅出阵阵焦臭味,花枝躲闪不及,一大半被烧得焦黑,剩下那些吃了经验,齐齐缩回地底。
如滕玉意所料,赏花会空前热烈,贵女们盛装打扮,成群堆积在一处。传闻不止皇后,连长年在外游历的成王妃也来了。
滕玉意随贵女们去拜见皇后和成王妃,忽听人悄声说:“瞧,那就是成王世子。”
这回选妃的宗室后辈那样多,她滕玉意不能俯就,挑就要挑个最好的。
这份痒不在骨也不在皮,如果伸到前面去挠,一定找获得处所,可如果不去管,时不时又会冒出来痒一阵。归根结底一句话:不痛快,浑身都不痛快。
路过叠翠亭时,滕玉意瞥见亭子里趺坐着好些服饰华贵的少年郎君。轻风吹动竹帘,席上投来数十道目光。
她平生最记仇,早巴不得将这东西挫骨扬灰,发觉这东西又要耍把戏,怎肯让它如愿。
诗会结束后,皇后和成王妃特地招滕玉意近前,她文文悄悄答了好些题目,出来时听到宫人群情:“我猜会是滕将军家的小娘子,这位的边幅也太招眼了,别看世子娇纵,毕竟到了开窍的年纪,如果他亲目睹过滕家小娘子,多数也会动心的。”
父亲神采哀伤,眼眸里充满血丝,一夜之间像是老了十岁。
此人箭袖轻袍,臂上挽着一把金光灿灿的弯弓,不像来赴宴,倒像随时要分开此处去打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