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得面前的人看不到，何昱手指无声无息地停在他面前的氛围中，仿佛是隔空做出眉间点砂的手势。他抬手注了杯茶，递畴昔：“林谷主还是多喝热水为好。”
但是，与她所习医理完整相悖的是，这只手微微一动，指尖竟然缠绕着断为两截的琴弦。
他面色透明如雾，只缺眉间如血的丹砂装点。
这药极苦，就算是林青释长年浸在贫寒的药罐子里，喝的时候仍然双眉微微蹙起，幽草细细端凝着他，心中一时候如同打翻泼墨，渐次涌起说不出的滋味。
但是，下一刻，她俄然惶恐地瞪圆了眼，林青释俄然左手一挥，琴上第七根弦轰然断裂，抖成笔挺的利剑，腾空飞出，唰唰连声，猛地刺破门帘，收回一声清脆的交击。
三日前，她和谷主、子珂被带到凝碧楼的时候，已是深夜。出乎料想的是，黛蓝衣袍的凝碧楼主仍旧等在楼中汀兰别苑。他疏朗地坐在一天月色中，却仿佛黑沉沉一柄隐未出鞘的长剑。
帘下竹影疏疏，一庭娇花映着月色灼灼。这是凝碧楼里最高的宅院，和凝碧楼主居住的白楼毗邻。
但是，统统的传说里，没有一条指出，他在成为凝碧楼主之前，是个如何的人。乃至也没有人能够解释，为甚么他一上任，就将楼的名字从本来的清辉改成了凝碧。
桌上青灯如豆，林青释手指停驻在古琴上，久久未曾拨动，纯然深碧的眼瞳里透暴露微小的颠簸：“琴是好琴，只是名字太伤感――”
他的喘气微微安定下来，只神采还是惨白如雪，紧扣在一起的十指透明若琉璃：“见笑了。”
“幽草，你先出去。”林青释微微抿唇，手指仍旧停驻在本来第七弦的空荡荡的位置。
何昱悄悄凝睇着他，绮窗下如练的月华洒落在那一身白衣上，映照着月下人眉眼如钩，唇若含丹，仿佛一庭新雪，一山朱梅。
――他要请药医谷主，去杀死一名病人。
青丝空悬，好像心索缠绕相连。
他手指小扣着桌面，伤处青筋微微凸起：“那么，林谷主想要甚么作为诊金？”
幽草心境庞大难言，昂首看了看林青释的眼瞳，他这时摘下了白天覆眼的白绫，微浅笑着，眼神却涣散，仿佛穿墙而过落在很远的处所。他的眼瞳是深碧色的，没有半分光芒，折射不出这个天下的任何斑斓。
“有甚么诊金是凝碧楼付不起的？”何昱仿佛非常感兴趣，平和的声音中都呈现了极大的颠簸。
“倘如果凝碧珠的话”，何昱一击掌，圆润盈碧的珠子在指尖轻转，“凝碧楼里有当世仅存的三十二颗珍品，折算成紫锦贝，大抵能买下一半中州大陆――林谷主能够将他们悉数拿走。”
蓝衫一折，凝碧楼主及时地抵上他后背，双手如电，顺着他的脊背一起点下去，温和的灵息缓缓传入。何昱在极缓地疏浚对方疏积的血脉，即便只是推动一寸，也是极其耗操心力。修为如他，额头上竟然模糊有透明雾气升腾。
确切，何昱和谷主，非论从心智还是武功上来讲，都算是奇峰对数、势均力敌罢？只不过谷主早已偶然纷争，而凝碧楼主却始终立在江湖海潮的最岑岭。
“何楼主半夜过门而不入，并非君子所为。”林青释含笑着缓缓拂落衣上的点尘，仿佛只是对故交的一声问候。
凝碧楼主仍将之称为“诊金”，而非报答，固然他拜托对方去做的事，并非是看病。
临出门的时候，她强作平静地抬眸看了一眼侧身而入的凝碧楼主，俄然惊在那边。何昱袖间雪光如电，一闪而过，他那只伤手，竟然是执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