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怕我等不到给孩子取名字了。”蒋中明看了她一眼,又道:“我这病就是捱日子罢了,阿拙这个国子监祭酒方才走顿时任,朝中有无数双眼睛盯在他的身上,就等着他出错,好拉他上马。”
顾三娘敏感之极,她屏住呼吸,说不上启事,她感受面前的蒋中明仿佛跟平时不一样,屋里的氛围有些闷人,顾三娘悄悄吐出一口气,她冷不丁的说道:“昨日阿拙来信了。”
顾三娘心口一滞,她紧紧拽动手帕,这事不消他提示,就是她本身也能想到,且不说蒋家在朝中树大招风,单说他和安氏之事,靖文天子又怎能容得下他?蒋中明如果还在,靖文天子也许还会顾忌三分,他若死了,靖文天子对沈拙又岂会心慈手软?
比拟孙氏的粗枝大叶,吉昌公主倒是心细多了,她见顾三娘精力不济的模样,说道:“你不比旁人,如果身子犯懒,偶尔少去一回,老爷不会晤怪的。”
想起蒋家的前路,蒋中明越想越悲戚,他看了顾三娘一眼,内心五味杂陈,这几个儿子当中,沈拙目光长远,沉着慎重,凡是他早些为他在朝中铺路,他又何至于如此忧愁,只是此时悔怨已晚,现在摆在他面前的有一桩心头事,那便是沈拙对这个顾氏用情颇深,将来若需在顾氏与蒋家之间决定,难保他不会为了顾氏而放弃蒋家。
“你来了。”蒋中明说道。
顾三娘冷静不语,她心知他说的是前几日的事情,当时她也是病急乱投医,就是她本身也没想到有旺会同意她出的这个荒唐主张。
柳五婆等在内里,屋内只要他们四小我,谁也没有说话,床上的蒋中明不紧不慢的把参汤喝完,顾三娘赶紧上前接过他手里的空碗,又递给身后的有旺家的,那蒋中明这才谛视着顾三娘,说道:“我已听有旺说过了。”
看到顾三娘神采惨白,蒋中明声音和缓了一些,他沉声说道:“我叫你过来,是想奉告你,不但我沉痾之事要谨防死守,就是将来我死了,也毫不能让外人晓得这件事。”
顾三娘记起昨夜的事,她勉强笑了一下,便低头不语。
让顾三娘想不到的是吉昌公主也来了,她在外间听到孙氏的话,说道:“大嫂怀着身子,你也美意义跟她争!”
顾三娘回过神来,她裹紧披风,扶着柳五婆的手,踏进正院的门。
顾三娘朝他看去,只见蒋中明穿戴一丝不苟,他靠在引枕上,手端着一碗参汤,屋里点着几盏琉璃灯,将四周照得亮堂堂的。
孙氏扮了一个鬼脸,坐到顾三娘的床沿边,又跟顾三娘说道:“我和二嫂一大早就去老爷屋里存候,厥后没见你来,我和二嫂就顺道往你这里来了。”
提到沈拙,顾三娘脸上也带了忧色,她不懂宦海上的弯弯绕绕,这一起从郦县到都城,用步步惊心来描述也不过了,这是干系着身家性命的大事,凡是出些差池,结果将不堪假想。
顾三娘呆呆的点了两下头,没有出声。
这座正院,少了女仆人,屋里只要蒋中明几个亲佩服侍,四下没有一丝声响儿,她进到正室,看到有旺早已等待在一旁,那有旺远远见了顾三娘,先冲着她打了一个千儿,随后一语不发的领着她进到里间。
传言一出,蒋家便对外斥责这些人用心不良,不说别的,单说蒋丞相伤了腿,每隔几日还要往内阁送折子,如此忠君爱国,还要被人编排,岂不叫人寒心。
蒋中明不动声色的看了她一眼,又道:“只要我死了,靖文天子第一个要发落的只怕就是他了。”
且说这一夜,顾三娘展转反侧,迟迟不得入眠,她一时想起远在他乡的沈拙,一时想起腹中尚为出世的孩儿,一时又想起蒋中明不容质疑的叮咛,如此胡思乱想了半夜,直到天气微亮,她正睡得迷含混糊,就听到外头传来细细的低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