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好，你这句话我记下了！”
连续串的名字从张文翰口中一一说出，罗旭自是屏气味声赶紧速记，待到终究记全的时候，他就听到杜微方对张文翰说：“元辅方才提过，现在既是首恶已除，灰尘落定，下了内官监大牢的夏公公成公公，也该放出来了。方才我来文渊阁之前，正巧看到领宿卫的阳宁侯陈瑛正在和大理寺卿说话，言谈间仿佛对阿谁龙泉庵主有很多疑问。”
“老太太这话只说对了一半。”陈澜一手扶着朱氏的胳膊，一手牵着陈汀，眼睛却看着一旁满脸惊奇的陈衍，“读书人常言，梅花香自苦寒来，宝剑锋从磨砺出。这当然是说不经历一番磨折，难成大器，但贫寒却未见得就必然能让人早明事理。有的人能够在贫苦时发愤，但更多的人倒是浑浑噩噩得过且过，抑或是费经心机却还是两袖空空，因而心灰意冷。以是，生在大富世家，天生就比别人多了上风，如何守住这上风拉开这上风，而不是让上风成了优势，这才是最要紧的。一家门里出一个纨绔不要紧，怕的是后代都是纨绔。”
顿了一顿，她这一回却没有再接着说，直到一块进了草堂，丫头仆妇们忙着摆桌子传菜上菜布盘子，周遭没有外人，她才用极轻的声音对陈衍说：“三来，那些书香家世仍有进取的境地。有史以来，少有文官两代接踵为中枢重臣的，哪怕是宰相的儿孙恩荫入仕，有朝一日父祖致仕亦或是被贬亦或是去世，这影响力也难能周护他们一辈子。而武臣世袭罔替的名分，既是光荣，也一样何尝不是桎梏。为了袭爵，式微下去的勋贵莫非还少么？”
“呃……张蜜斯很好。”罗旭先是暗叹了一声，随即想到了那一回回一次次的相遇，尽力构造了一下语句，可下一截话却憋了老半天赋憋了出来，“男人汉大丈夫，我罗旭不是那等不负任务的人！”
陈澜和陈衍一左一右搀扶朱氏走在背面，闻声她就笑道：“吴妈妈也不要过分宠着六弟，小孩子要粗养，如果样样都拘管着，一到天冷就不让出门不让走路，反而倒霉于保养生长。自打六弟到了老太太身边，这个头就一下子窜高了很多，人也结实了，足可见这话是有事理的。要说小四现在刻苦头吃了那么多，人却反而长得快，再过一阵子个子就超越我了！”
张文翰说得宽大漂亮，可那似笑非笑的神采瞧在罗旭眼里，却如何也不是那么一回事。内阁三位阁老，杜微方崖岸高大，宋一鸣高深莫测，唯有这位张阁老温文尔雅，不管为人处世都让人挑不出任何弊端来。不但如此，畴前那些进了内阁的大学士们，没有一个情愿在本身的姓氏前头让人加上一个小的，可张文翰偏不在乎。因此文书秘阁等等劈面背后都是一口一个小张阁老，却别显亲热，这位更是在内阁轻而易举站住了脚。
陈澜见陈衍瞪大了眼睛满脸不解，却并没有直接答复，而是反问道：“如你罗师兄如许的例子，天下有几人？何况，现在的威国公，安知就未曾为此事焦头烂额？你现在于文武上头都还是半吊子，等将来有你罗师兄那般本事，再说科举二字不晚。”
她是那样一个开朗风雅的女人，又有这么个行事不拘章法的爹，将来他们两个……应当也能像韩先生那样和师母那般相濡以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