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氏公子落拓安闲地赏识着。因为是微服出行,他的车马很粗陋,也未叫人在前面呼喊开道。心想未曾有人认得他,便不甚在乎。他坐在车中看那人家,薄板编成的门正敞开着,室内并不宽深,极其粗陋。源氏公子感觉有些不幸,便想起了前人“人生到处即为家”的诗句。但是又想:“玉楼金屋,不也一样么?”正如这板垣中间长着的基草,株株翠绿敬爱;绿草中白花朵朵,白得其乐顶风招展。源氏公子不由吟道:“花不着名分外娇!”但听得侍从禀告:“这白花,名叫夕颜。这类颇似人名的花,惯常在这般肮脏的墙根盛开。”看这一带的小屋,确切尽皆褴褛,整齐粗陋,不堪入目。在此屋墙根旁便有很多自顾开放。源氏公子叹道:“这不幸的薄命花,给我摘一朵来吧!”侍从便循了开着的门出来,随便摘了一朵。正在此时,内里一扇高雅的拉门开了。一个穿戴黄色生绢长裙的女童走了出来,向侍从招手。她拿着一把白纸扇,香气袭人,对侍从道:“请将它放在这白扇上献去吧。这花荏弱柔滑,木可用手拿的。”就将扇交与他。这时恰好淮光大夫出来开大门,侍从便将放着花的扇子交给他,要他献给源氏公子。淮光惶恐不安地说道:“怪我胡涂,竟一时记不起钥匙所放之处。到现在才来开门,真是太失礼厂;让公子屈尊,在这等脏乱的街上等待,实在……”因而赶紧叫人把乍子赶进门去。源氏公子下得车来,步入室内。
大凡乳母,惯常偏疼本身豢养的孩子。即便这孩子有诸多不敷,也尽可容忍,反而视为十全十美之人。何况此等崇高仙颜的源氏公子,乳母天然更加感觉脸上光彩。本身曾经朝夕极力服侍他,看他长大成人。这类崇高的福分,定是宿世修来的,是以眼泪流个不住。乳母的后代们瞥见母亲做了尼姑还啼哭泣哭,这般没完没了,怕源氏公子看了难受,因而互递眼色,嘟嘴表示不满。源氏公子体味乳母此时的表情,钟情地说道:“小时心疼我的母亲和外祖母,早谢人间。厥后扶养我的人虽多,但我最靠近的,就只要妈妈你了,长大成人以后,因为身份所限,不能随心所欲,故而未能常来看望你。如此久不相见,便觉各式思念,心中非常不安。前人云:‘但愿人间无死别’,真是如许啊!”他如此安抚道。情真意切,不觉眼眶潮湿,泪水和衣香飘洒弥漫。先前尚抱怨母亲的后代们,一见这般景象,也都打动得落下泪来。心想:“做此人的乳母,的确大不普通,倒真是宿世修来的哩!”
源氏公子当下清僧众再作法事,祈求佛主保佑。临别,又叫淮光点起纸烛,取出夕颜花的人家送他的白扇,细心打量。但闻芳香扑鼻,似带着仆人的衣香,直令人爱不释手。扇面上的两句题诗也极其萧洒活泼:
“暮色苍茫若蓬山,夕颜相隔安能望?”写罢,便教刚才摘花的阿谁侍从送去。却道那人家的女子,并未曾见过源氏公子,只是看他侧影便推想面貌出众,以是题诗于扇赠他,希冀获得答复,却迟迟不见覆信。正觉兴味索然,忽见公子派人送诗而至,立时高兴不已。读罢,世人便筹议如何作答,然众口不一,难以决计。侍从等不耐烦,白手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