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柳黄这丫头在潇湘馆里左等右等,不见卓妈妈带人返来,心慌意乱之下忍不住就去奉告了宋氏。
周嬷嬷语塞,很久方低低道:“事情已成了定局,夫人还是放宽了心,好好将身子养好了才是。”
正巧宋氏瞧见了,忍不住又骂:“你瞪她做甚么!要不是柳黄来奉告我,我还不知呢!”话毕,她便让桂妈妈取了赏银来,给柳黄塞了满满一手才喊了停。吓得柳黄连谢恩的话都不会说了,只呆愣愣看看谢姝宁又看看卓妈妈。
后代就是她心头的肉,动一下都疼。
就在这时,外头跌跌撞撞跑出去个小丫环,大喘着气道:“太太,四少爷跟五少爷返来了!”
而现在坐落在北城的谢家大宅里,宋氏正揪着谢姝宁的耳朵痛斥:“我平日舍不得同你说一句重话,那是因为晓得你自小便有分寸,做事稳妥有主意,现在倒好,身子不适。你也瞒着我?悄悄让鹿孔来寻了卓妈妈,却不与我知会一声?”宋氏骂着骂着,眼眶一红,“你若真出了事,叫我如何活着?”
谢姝宁闻言,便熄了要先在哥哥返来之前,暗里问一问朱大贵他们在书院近况的动机。
周嬷嬷沉默着没有说话。
燕淮被父亲燕景送离了京都后,小万氏曾暗里里悄悄拘了她来扣问过多次,但始终毫无眉目,最后只能不了了之。直到几年后,燕霖日渐大了。快意的娘,就经常鄙大家跟前说些甚么燕淮才是府里的世子,才是将来爵位的担当人一类的话,终究触怒了她,叫她寻了个由头。生生将人给打死了。
周嬷嬷本来,是万家的下人。
很多事畴昔了便畴昔了,光阴长河悠悠漫漫,旧事如同春季落叶,落下去。便没了,再寻不到踪迹。
周嬷嬷面露惊奇,谨慎翼翼又接了空的茶盅,搁到了一旁。
周嬷嬷正巧转过身来,瞧了个正着,心头一跳,点了点头缓缓答复:“是,他娘死的早,眼下这类时候,他也只能来寻老奴。”
她是恨的。
小万氏也果然是渴极了,双手接了茶盅便大口喝了起来。
老妪的身板在茫茫夜色里,愈发佝偻了。
众叛亲离,无人可依,连身边最看重的婢女,也颠颠地越跑越远。
小万氏重重咳嗽起来:“你滚,你也滚吧!滚去护着你的外孙,莫要叫他落在我的手里!”
“老天爷都看在眼里的夫人。凡事皆有因果,您再怨再恨,又有何用?”周嬷嬷看着她,想要透过那张惨白狰狞的妇人面孔看一看曾多少时。摇着纨扇,笑意轻浅的温馨少女,但却如何也没法看清楚。
自她嫁入燕家做后妻开端,她就故意要撤除快意母子,用以泄愤。
“我多想?”小万氏凄凄一笑。“嬷嬷,她是你的女儿,是我的乳姐!她同我都吃着你的奶长大,但是在她内心,清楚大姐才是她的端庄主子!至于我,不过是大姐跟前的一块碍脚石……”
说来,朱大贵是她屋子里大丫环朱砂的哥哥,当年会跟着谢翊南下,也是得了她的汲引。
谢姝宁苦笑:“娘亲赏你的,还不快收起来!”
周嬷嬷悚然一惊,赶紧道:“夫人休要多想!”
“在门房上吃茶,过会还得返程去迎一迎二位少爷。”小丫环细细解释着。
快意的娘,是燕淮的乳母,从小帮着大万氏带大了燕淮,燕淮所晓得的那些关于生母大万氏的事,也都源于这位乳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