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兰池默了一会儿,拽住他的手,直往本身内室里扯去。

她也只是如此一说罢了。

安国公府里只要挑一个女儿嫁给太子便好;不是兰池,就是桐映。沈二老爷是早就筹算好了的,借着当年拯救之恩,让沈大老爷承诺将沈桐映嫁给太子。

“你不讲究,我还讲究呢。”沈兰池口气微带不屑。

沈苒微垂了脊背,应了声“是”,小步退了出去。

沈大夫民气有怨气,忍不住道:“老爷,那太子也太不像话了!有哪个有头脸的人,会闹出这等笑话来?且不说那侧妃出身寒族,单是提早纳妃一事,便足叫民气寒!又不是那续弦填房之流,竟然做出这平分歧礼教之事来……”

“太子来了?”沈皇后抬开端来,愁意更甚,“母后晓得你是为何而来。只是这阮氏乃是你父皇定下的,母后也不好退了人家……”

沈兰池作恍然大悟状,道:“是兰池胡说的,还请姑姑不要放在心上。”

宫女捧来了那贡绢,只见这月白洒朱砂的料子果然是织工精美、如转流云,让女子移不开眼去。沈兰池眸光微亮,爱不释手地抚了又抚,口中赞成非常,却一点儿都没提那阮碧秋的事儿。

“他看不看我,关我甚么事儿?”她有些奇特。一会儿,她低垂了视线,悄声说,“我睡不着。一闭上眼,就想到彻夜在阮家碰到的事儿。……有些怕。”

***

一门之隔,二房的庶女沈苒正垂着头坐在肖氏的凉榻前,谨慎替嫡母垂着腿。

“你说便是。”沈皇后倚在美人榻上,笑面轻柔。

想来是镇南王妃告了状,这才让小世子沦落到了这个了局。

听到她这般说辞,盘腿坐在榻上的陆麒阳失了笑,低声道:“白白嫩嫩?我又不是小女人,何必讲究这么多?”

也许是因着不在人前,沈辛固卸了常日那副严肃作态,闪现出一分老态来,鬓间早染的霜红色,被月华洗练得更加刺目。

皇后的帖子到了安国公府,沈大夫人却不大想接。

她没握紧手中的小瓷瓶子,一个不谨慎,便放手让其落了下来。幸亏陆麒阳稳稳一接,这才不至于让这个瓷瓶子在地上摔成碎片。

能有这般本领的,恐怕也只要那对他了如指掌的大哥沈辛固了。

兰池进了碧帷里头,一手举着一盏小纱灯,另一手在酸梨木的大柜里轻手重脚地翻着,没一会儿,便找出些青瓷底的瓶瓶罐罐来,又回身对陆麒阳道:“这是我祖父折腾的生肌润肤膏,抹在身上,包准你一点儿疤都留不下,全部儿白白嫩嫩的。”

他平常老是一副轻浮作态,走路行事也是吊儿郎当的纨绔姿势;可真要脱了衣服,他却有一身武人的肥胖紧实,通身高低竟一寸赘余都未曾有,便如一匹四肢苗条的野兽似的。若硬要说那边有所不敷,那便是他的双臂与腹背上都爬着或深或浅的疤痕,触目惊心。

沈桐映……

东宫的书阁内,金顶香炉熏烟细细,冰片沉香萦着书卷墨气。数列藏书,皆经心编秩,无有素蟫灰丝之流,足见仆人之爱重。当中的藏书壁上悬着一轴山川图卷,画的是一片寥寂荻花洲。

“这已是不知第几个了!”

“孤要去一趟慈恩宫。”他一撩衣摆,大步向外跨去,剑眉紧皱,“父皇怎不与孤事前筹议此事?”

沈苒被嫡母抉剔了几句,却嗫嗫不敢多说,只是更细心地替她捶腿。

沈皇后晓得,是本身急了些。陆兆业为人高慢,最不喜的便是旁人对他指手画脚。这娶妻一事,如果逼得太急,反而会适得其反。

世子爷的脸颊被那豆大的火苗映着,生出暖人的昏黄色来,一双含着笑意的眼,便如那含了水珠子的育沛金珀似的。也不知佛前铺地的七宝,有没有这双眼十二分之一的亮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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