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穿戴白日拦住沈家车架时的那身青布裙袄,胸前却缝了了一大块白布方绢,上头是她找对门秀才写好的冤情书。与那秀才磨代价时,她费尽了口舌;好不轻易,才拿老娘留下来的一支绞铜簪子抵了银钱。

沈大夫人皱眉,撩起车帘,向外望去,但见一个青布裙袄的妇人正地痞赖脸地躺在地上,全然不顾满地污泥,正声嘶力竭地嚎啕大哭着,口中喊着甚么“我薄命的春喜”、“阿娘对不住你”如此,一头枯发乱蓬蓬的。

洪月娘抹一把眼角,粗粝的手背上是滚烫的泪花。

几个仆人愁眉苦脸地踩着人梯过了墙,口头劝道:“二蜜斯,你叫我们去青石牙子找人,一时半会也找不到呀。不如等明日天亮了,多叫几个小兄弟一道去找……”

公然,还是得如那位朱紫说的那般……

“这是如何了?”兰池奇道。

“私会甚么?姐姐有闲事要干!”沈兰池不管他,叉着腰,朝自家墙头小声道,“你们几个,快给我下来!”

“找一个住在城南的妇人。”沈兰池急仓促道,“如果担搁两天,也许会出大事。”

洪月娘颤着脚尖儿,踩着地上倒扣的箩筐,才气将头颅不偏不倚地塞进白绫间。她抬头时,看到那道藏在黑漆漆夜色里的匾额,便在心底猜这上头到底写的是甚么。

沈兰池有些累,上了车便半寐半醒、昏昏沉沉。

那二房被满都城人痛骂是罪有应得,可大房的人却为此扳连。她的娘亲乃是都城一等一的外命妇,却被人投以白眼;更别提兄长沈庭远,被那群本就干系不好的宦海同僚日日耻笑,自而后过得愈为浑噩,如同行尸走肉。

肖氏自是将此事瞒的死死的,还偷偷摸摸地葬了春喜,自发得万无一失。谁料,此事终究还是被捅了出去,在京中掀起了轩然大波。

宿世,她曾跟着母亲去过那春喜的家,她记得春喜家门长得甚么模样,也记得门上破了个四四方方的口儿;但她实在记不得春喜家在哪道巷子里,春喜娘又姓甚么了。只要看到那扇门,她才气想起来。

这肖氏真是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竟还提出了如许过分的事儿来!

“如何这么不谨慎?”沈大夫人拿帕子来按她的嘴角。

“养你们干甚么呢!”沈兰池是真的急,“连一个妇人都找不着?”

兰池撩起车窗外的软帘,瞥见那妇人哭哭啼啼地追了过来,心下只感觉“春喜”这个名字有些耳熟。只可惜,她始终想不起来在那边闻声过这个名字。

沈二老爷虽也是个大官,可这官位也是沈大老爷捞来的,在宦海的职位又哪能和沈大老爷相提并论?只要沈大老爷叮咛一句下去,这太中大夫的空缺还不是长了翅膀似的飞入沈家囊中?

沈大夫人倒乐得清净,号召了下人清算马车,回安国公府去了。

春喜之死,就像是一把藏在枕下的刀,随时会赐与沈家一记重击。能早一刻处理,便得早一刻处理。先前她被陆兆业的婚事拖着,分不入迷去;现在既空出了手,那就得干些事了。

那马车行了半道,车身俄然一震,惊得车厢里的人都踉跄一阵,兰池也仓促惊醒了。好一会儿,车夫才探入身来,为莫非:“夫人,有个妇人拦了我们的路,说是要替女儿讨回公道。”

“等等――”

此世,她毫不肯看到大房再被二房无辜缠累。

牌坊上悬了道匾额,写的是“仁济天下”;匾额下稍矮些的悬山横梁上,系了条粗布白绫,颤个不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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