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舌令色。”柔珂佯怒掐了掐她的面庞,“我十一岁生辰享宴时,你一个还没半人高的小孩儿抢着行酒令。当着懿慈伯母的面向我说甚么‘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胡白放诞之言还不自知,宴毕回宫后被懿慈伯母罚跪了半夜,次日还哭哭嚷嚷地寻我说理,莫是忘了经验?”
“阿涴,我闻着酥糖的味道了。”棠辞遥手一指桌上的油纸包,还作势咽了咽口水。
挑帘而入,窗牖下端坐着一雪肌云鬓的女子。
既非乳娘又非母亲,何来的技能?柔珂这话初听摸不着脑筋,刘氏不由一怔,又想起先帝尚在时,入宫赴宴曾见柔珂与永嘉姐妹密切的风景,才有了笑意却面上一沉,忧心忡忡道:“陛下才颁的旨意,令她明日往湖州赈灾,伤没见好,烧也未退,这……”
林绾的父亲前几日头七,许生遵循柔珂离京前的叮咛将林绾背着韩护悄悄接出了宫,顺带咨询了林绾的志愿,是否情愿年底自海州关隘搭商船分开,林绾竟一口回绝,颇令许生与柔珂不测。
目睹柔珂面露难色,林绾反倒松了口气,笑道:“武安侯真有上天上天之能,我便是韩护势在必得的瓮中之鳖,逃到那边也无济于事。人各有命,我不计算好处得失,也不妄自陋劣,倘若我能幸运活下去,也不该躲藏于别人羽翼之下。郡主能帮我一时,能够帮我一世?”
“我只问郡主,海州关隘的商船是如此好混迹的么?”
柔珂在心底将几个能够的人选冷静过了一遍,当年新帝即位时朝臣更替是如何风景,她到底比棠辞清楚一些,总比瞽者摸象来得可靠些。
倭患未息,且有愈演愈烈之势。为稳固海防,海州在内的几个临海关隘自康乐年间以来皆由一年春夏两季开放改成了仅年底一次开放,考核审验之严苛可想而知。
“我儿经常挂在嘴边的话竟被你忘了么?”棠辞将柔珂的手拿开,睁着一双不乏竭诚的眼睛看向柔珂,“见到阿涴的第一眼我便喜好上阿涴了,不然尚在襁褓中的婴孩怎会破涕为笑?除了我母亲,阿涴是这个世上最美的女人。”
“我晓得。”棠辞顿了顿,紧抿嘴唇考虑酝酿了一番,“机会尚未成熟,只能瞒着她,任由她担忧,是我不孝。”
柔珂闻言脚步微滞,只一瞬便平静自如道:“我陪她去。”
“不知是那里的蜜浆,添了竟也还不及你喂我的药汁好喝。”棠辞握住柔珂的手腕,却并不使力推开,只略带怨怪地笑道,“阿涴,我看不见你了。”
孩子贪玩,暮秋了也闹得满脑门的汗,柔珂把贴在秦溶月额上的几缕发丝捋顺,向刘氏笑意盈盈道:“我向来于抱孩子一事上自有技能可取,倒是不甚累的。”
尚书府自有一间配房专供棠辞居住。
棠辞点点头,唇角勾笑:“主派的赈灾大臣是吏部连旷达,而后是我,方才听教员说,韩儒那儿成心将沈逸塞出去,犹嫌水清,只想着浑水摸鱼才好。”
淳祐帝即位时,除却秦延以及宁死不从的几位良臣武将外,确有很多去官隐退之人,只不知棠辞口中所说是何人。更何况走过十二个春秋,是否还靠得住又当考虑。
柔珂不语,若现在横加干与,反倒使憋闷已久的情感更无从宣泄,只悄悄地一遍遍抚触她的手背。
柔珂被瞧得脸颊微微发烫了,悄悄将她不循分的眼睛蒙住:“即便我在,你喝药也不乖觉,我自是不放心。”
柔珂轻笑几声:“狗鼻子不成?”走畴昔拆了红绳,用碎纸包住一块,递到她嘴边,见她小兔子般细碎地咬了几大口,将腮帮子塞得鼓了少量,笑意更甚,“午膳未吃么?馋成如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