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园阁与嬉春楼同为品茶听戏的场子，却比后者风雅很多。
徐泾恍然大悟，旋即浓眉深锁，低问：“二爷......难不成太子为皇位，要铤而走险不成？“
杨衍噙起嘴角不语，沈泽棠面庞很暖和，却也不再说话，只赏看雪景、暝听伶音，很有耐烦地吃茶。
”兵部右侍郎夏万春递奏本，此次六合祭乃五年一次大祭，又值皇太后寿诞，各地藩王有十八位连续抵京，其各自带来统共五万保护在城外建营驻扎，人多必乱，请旨需遣派军士十万护城，此中宫内调二万，城表里调八万严加戍守。内阁前日呈上票拟，今司礼监已将批红回递，天子奏准。“
沈泽棠跟着侍从至杨衍坐处，略扫四围，心中起了赞美之意。
顿了顿持续说：“我数日前做《浣溪纱》逗她，小别隔年才一逢，桃花人面正东风，情丝环绕入彩云，当年旧事却昏黄。哪想是个经不起逗的，当时就哭了，嗔我是个负心郎，娇气，直把她哄不住。”
伶人还待要唱，却被杨衍阻了，他看向沈二爷，语带多少挑衅：“沈大人即与冯舜钰双飞一对，想必对他知之甚深，大人无妨猜猜这曲子里，哪几句是冯生填的？”
默了少倾，他让侍童去寻伶人来，也就几口茶的工夫，公然过来两个穿白绸衫子，海棠红罗裙的伶人，一个竖抱琵琶，一个斜拿月琴。
沈泽棠浅笑着道：”朝中同僚与我说过数次，最喜与杨卿一道吃酒喝茶，此番看来，公然是所言非虚。“
半晌畴昔，杨衍钟儿里的茶水浅底，他开囗，问得直截了当：”沈大人与冯舜钰的传闻但是失实？百花楼那晚，我晓得你抱走的是他。“
杨衍看得愈发心堵。
”无妨。“杨衍转而朝沈二爷笑说：”光是呆坐吃茶有甚兴趣！我请你听曲子，这首虞美人，是我与冯舜钰同填的词，黄四娘吟得谱。“
杨衍前来拱手作揖，沈泽棠把玄色大氅递给沈容，朝椅上坐了，桌下搁着火盆，覆着铜罩子，兽炭燃得孜孜作响，腿足被烘得暖热，浑身天然不感觉冷。
街道上火食稀稀两两的，商店子阖门歇了买卖，唯有高挂的红笼面，卧了团白，被烛火慢烘熔化，淌地滴嗒滴嗒。
选的此位极好，窗头被叉杆撑得半开，可观景赏雪，也能看伶人踱步甩袖，听曲调委宛婉转，却不显喧闹喧闹。
侍童捧来茶壶及两个掐丝珐琅钟儿，先在钟儿里斟满龙井，又有个侍童，拎个白皮小炉摆桌上，燃的不是炭，只往内里贮满烧酒，再扑灭，起了一片蓝莹莹焰腾腾的火苗，把紫沙壶蹲在上面，煨得茶水热热的，倒无炊火气熏人。
他顿了顿，掀帘望向阴蒙天涯，一如朝堂局势般波谲云诡。
沈二爷未见愠色，倒是笑了笑：“并不难猜，此中，笛里暗飞明月老，酒边易散彩云轻，桃花人面今犹在，我昔怜卿转负卿。这定是凤九填的词。”
杨衍有种说不出的滋味，不耐烦地挥手让伶人走开，不听算罢。
那两伶人不敢怠慢，把弦调定，清润喉音，唱曰：”旧事低徊那忍说，旧游枨触最为情........桃花人面今犹在，我昔怜卿转负卿........。“
轿里坐着两人，沈泽棠接过徐泾递来的热茶，吃了两口。
沈泽棠神情冷肃，沉默半晌才回他：”天子疾不成为，司礼监阉党欲挟皇子专政，昊王存备不敷以乱世。以天下百姓社稷为重，太子继位实为众望所归。“
恰这时，沈容俄然近前禀报，大理寺卿杨衍派侍向来通传，邀他去柳青胡同的沁园阁吃茶。
“瞧她写得这是甚么词，倒让杨卿见笑了，待我归去好生经验她。”沈二爷说着，眼里的笑意却缠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