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泾只觉豆腐花似哽住他的喉,再吃不下去,忧心忡忡道:“我亦知徐炳永忌贤妒能,猜忌心重,二爷若展首辅雄才,只怕是今后为他不容。这该如何是好?”
徐泾替他披上大氅,侍卫欲打起轿帘,沈泽棠摆手,只道想走一走。
现在大理寺就剩这根独苗,整日里跟在少卿司丞身边忙活,已鲜少见她的影了。
她终按捺不住,默了默,朝万盛笑道:“前次听闻苏司丞偶然提起,五年前田家满门抄斩案,方大胆在橱里寻了个遍,竟是未曾见到卷宗,但愿是我眼拙了。”
万盛从腰间钥匙串儿里取出一把,递给舜钰,指指闷户橱,让她自已去放。
沈泽棠出午门,与众群辅简朴话别,各自散去了。
沈泽棠默了默,安静道:“皇上旨意臣岂敢违背,只是依吾朝法规及附例,内阁中首辅、次辅及群辅权界谨慎,首辅掌权柄,主内阁大政,次辅不敢与较。方在皇上免除徐炳永首辅职前,他已行‘封驳权’,封还谕旨,驳改皇上唆使,此效令已生,恐难变动。若皇上执意要废太子,待吏部行完徐炳永夺职之续、再由新任首辅为皇上拟旨便是。”各群辅附议。
她忽儿嗓子干干的,有些喘不过气的感受。
翻开两扇橱门,直立的卷宗挨挤满当,幸得封面夹顶用松烟墨说明案名,但光阴悠长,笔迹已很浅淡了。
天子知他所说无错,却又觉皇威受损,心中衍生不快,原想当朝宣他继任首辅一职,遂隐而不发,由沙公公搀扶,甩袖拜别。
舜钰抿嘴笑着回绝,定了定神,抑住颤抖的手指,紧捏着匙尖插入。
茶正炖到火候处,走不开人。
沈泽棠手微顿,淡然道:“看似因祸得福,实则福中祸伏。徐阁老岂是淡泊名利之人,嗜权若渴,利欲熏心除他无二。此次离职力图,一是首辅权责而至,二是他行以退为进、以屈求伸之法。”
舜钰遁藏不及,干脆开阔荡辄身朝他笑:“瞧着此案很盘曲,忍不住想看看。”
万盛这才和缓了神采,低声道:“不能全怪你,是我将钥匙把予你的。这些卷宗皆为大案重案,除审案需求,严禁闲杂人等翻阅,即便是我,也只在誊抄时见过,平日里不敢看半字的。今儿个谅你年青莽撞,不予究查,你也莫再提起。”
沈泽棠沉吟道:“这些题本及奏本会由司礼监送文书房,交内阁首辅,由其调集群辅票拟,再交司礼监呈御前批红。内阁票拟时,我未曾见过郑保英的奏本,想必被故意人收起,遂可知,布政使程前背后仰仗的,不是徐炳永便是司礼监某小我。”
他顿了顿,持续说:“本日端皇上体貌,怕是不久矣,太子若得继位,必会将徐炳永官复原职,以报他保全恩典。若我此时执掌首辅之权,至那日又该何去何从?!”
到底是去了那里?!
”朱禧尚幼,司礼监阉党蠢动,旦得掌控皇权,内阁首当其冲,必受其挟迫。拥太子继位为当今不得之法。“
路颠末一个卖豆腐花的,沈泽棠让徐泾陪着一起坐下,要两碗豆腐花。
听得此言,徐泾颌首:”前朝阉党乱政,斩群臣,迫百姓,致天下大乱。怪不得徐炳永甘愿离职力图,也要逼天子收回成命。“他又问:”徐炳永免除首辅之职,那二爷便要升任首辅,提及倒是桩万幸的事。“
舜钰看出他的迷惑,笑着扬扬手里卷宗:“苏司丞数日前借的卷宗,承平县那桩杀夫案,我亲送去的,现在案已告终,来把这个还回。“
万盛肃着面庞,从她手中接过卷宗重新放回,舜钰乖觉的递上钥匙,看他一声不吭的扣上大锁,再重回火盆边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