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海见无人,方低声不平道:”寺正为五品官,秩品说来不高却也不低,陈肖为官八年才得寺副,冯生不过历事监生,初踏宦海就许高位,怕是难平众怨,下官总觉不铛铛,还望大人三思........。“
又不安问:“沈尚书亦是短长角色,若被他看出端倪,采纳冯生任寺正职的提请,倒是白做这场局。”
面前闪现舜钰轻吹药汤时,很有些憨媚样儿,只是可惜未曾初见是他,杨衍说:“冯生悖逆世人意,在此也难待的悠长。”
“你莫看大要文章。”杨衍点到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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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好一出连环计。”姜海醍醐灌顶,暗忖这般简朴的官阙取用,竟埋没算计重重,这杨衍公然阴鸷难料。
杨衍岂会信呢,他不置可否的吃茶,又随便说了会话,便命冯生自去。
今终见地他的手腕,确是自已远不能及的。
说着话间,已至晨昏日暮,室内渐微昏黄,那窗外却白灿灿的透进清光来。
衙吏来问可另有事需呼唤官吏,姜海摆手,只叮咛天寒地冻,可早些各回各府安息。
杨衍再朝胡同深处扫了扫,倒是孤单冷僻,遂拿定主张,让侍童去知会姜海,不必在去旁处,忆香楼门前落轿便可。
衙吏领命退下,姜海也作揖告别,却被杨衍唤住,见他从椅上站起,边由侍童替其披上丝绒大氅,边笑说:”我倒不肯这般早归去,被母亲耳提命面说些娶妻娶贤的话,你可知那里有不错的馆子,我请你吃酒赏雪去。“
默了默命姜海道:“你把冯生提寺正撰册,本日就交至吏部签核,我倒要看看沈尚书欲待何为?”
”好大的口气。“姜海嗤笑一声。
杨衍望去,本来是落雪了,如风飘柳絮,似乱舞梨花。
那买卖更是分外畅旺,门进步出客络绎不断,窗内黄橙橙的明灯,映得白窗儿上,皆是摇摆的黑影攒动,那沸腾煊嚣的人声,才至胡同口已隐入耳畔。
再看姜海仍旧一脸胡涂,叹口气解释:“你不也说,戋戋历事监生,却委以五品官阶,易遭众怨麽。我便把困难抛与沈尚书,若他顾着与冯生情爱,签核通过,吾就让言官奏疏弹劾,使他政绩有污,威势扫地,扳不倒,也让他首辅的位子难安稳。至于冯生......”
宿世里听闻过杨衍的威名,好书画,喜舞歌,有机谋,多机变,心胸叵测的人物。
猩猩红的毡帘掀起又荡下,舜钰背影一恍不见,卷地风顺缝乱入,吹的火盆里簇簇炭星熄了又燃。
大雪愈发落得紧,纵横街道已覆薄薄一层白霜,行人踪迹渐稀松,商家小贩缩头笼袖仍在死守谋生,杨衍揭起轿帘朝外张望,转过个弯便是王女人胡同。
而恰此时,舜钰正坐在盛昌馆里,津津有味的吃着碗面便条,洒了几滴红椒油,辣得她鼻尖都洇出汗来。
杨衍沉吟道:“数日前早朝间隙,我偶听徐阁老在逼问太医,天子病情如何。那秦院使话里支吾不详,再观现在天子气色,恐是春秋不豫,朝号将改。而太子与五皇子帝位之争,已愈演愈烈,坦城说来,实为内阁群辅与司礼监阉党的博弈。”
姜海听闻也笑起来,想想道:“起初苏司丞给我张画图,说王女人胡同新开家酒坊,味道不错,不如去尝尝新奇。”说着从袖笼里取出张叠划一的纸,杨衍接过摊开看看,图绘的倒精美,也无贰言,只让侍童去备妥两乘暖轿,直朝王女人胡同而来。
在百花楼为徐炳永饯行那晚,沈尚书抱起冯生走后,他特与自已说了一番话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