翦云神采发白,本就不是个口舌聪明的,此时更是说不出话来。
翦云急了,顾不得羞,拽住他的衣袖,鼓足勇气道:“表哥送的蔷薇铜墨盒,我很欢乐,前些日听闻被先生惩罚伤了手,一向未曾看望去,表哥莫怪翦云无礼,实是很想去,可......!”她捏着帕子,自发说的大胆了,忙止住言,抿紧了唇。
舜钰一动不动,看她俩穿廊拐过转角消逝不见,这才迈出门,天气阴霭沉沉,初春雨水多,淅沥沥的,像极多情的少女在抽泣。
砚宏挠挠头,涎着脸得寸进尺:“那后院是个荒园,人迹罕至,无甚好风景,倒不如去东风楼,包一间雅室,喝茶吃酒,听小曲儿言欢,不是更得趣?”
“不必了!玉扳指你替我还他就是。”
舜钰用力攥住她的的手腕,细看,倒是翦云,松开手,皱眉问:“你来此处何为?”嗓音犹带一份峻厉。
“还等?打道回府。”周海怒冲冲的辄身,他高大魁伟,侍卫忙跟着辄身,手中油伞窜改间,荡下一圈混乱的水珠。
明显是个少年,怎会比女子更兼动听?
........
蔷薇铜墨盒,不是叮咛肖嬷嬷莫提是她的么?舜钰低头看她,哪想翦云也抬眼瞅他,四目相对,翦云脸红了红,眼里有秋水微澜。
周海抬眼看老梅树,无花无叶,灰白枝桠伸展,上面蛀了大小不一的洞,已是不会再逢春的朽木一棵。
“手伤痒痛,想寻些药搽涂,无旁的事告别。”舜钰作个揖,擦身要走。
“怎会!”砚宏轻笑,靠近舜钰,假装看她行书,边抬高嗓音说:“周海听闻你手伤了,寝食难安,整日里急得火烧火燎的,一向说要来问候你,我推委过几趟,昨又打发人来寻,现你即然大好,可否同他见见?”
“人参、黄芪、虎骨、百里霜.......!”舜钰一目十行,在名为花溪草的一匣处顿住,踮起脚尖敏捷拉开,里果有一堆碧色粉末,从袖笼里取出玉扳指,用备好的银针,寻着曾磕坏又被修补处,沿裂缝轻撬开来,用药勺挖半粒米大小药末,灌入扳指缺处,再按原样嵌合。
书案上摆满戥子、铁药碾、铜杵臼,另有些叫不上名的制药器具。
舜钰笔尖微顿,一滴墨洇在纸上,秦砚昭实在让人不成捉摸,蓦得想起自个前一世,初闻柳梅投井后的心慌意乱.......。默了默道:“柳梅烈性,莫太苛待她!”
“读书考功名,被先生惩罚乃家常便饭,如若为这个,都来我处嘘寒问暖,旁人瞧去倒是笑话一桩。”舜钰话里话外皆是嘲弄:“我同你讲过,在肃州订过亲......!”
舜钰瞟他一眼,搁下笔,又拿过《唐诗合解》随便翻开,半晌,才淡然开口道:“倒是固执脾气,择日不如撞日,他若情愿来义塾,明日申时二刻,在后院老梅树下,我可同他一见。”
“爷看这雨愈发大了,不如去檐廊劣等着,小的再这里候着就是。”背面撑伞的近身侍卫低道。
因天气还早,除了院里睡眼惺忪倒夜壶的几个丫头,并无别人走动。
“爷看那边有人来。”另一侍卫急禀道,周海顿住转头看,公然园门处施然然过来一人,撑着一柄红油伞。
但见那人一身藕合色杭绸直缀,戴着网巾,上口髻顶,横插一根玉色云纹簪子绾发,虽素净,却衬得眉尖若烟笼,口脂如点朱,水眼流转,直要把人淹。
舜钰俄然明白过来,不由啼笑皆非,情窦初开,这算甚么事。
那药末被秦仲碾磨若粉尘,玉扳指稍有动乱,那嵌合罅隙处,终是有点滴自溢,这就充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