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的近了,能瞥见一人正端坐在案前行书,戴乌纱帽,两鬓斑白,穿绯色袍,补子绣云雁图,是位四品的官员,天然非祭酒宋沐莫属。
“未曾有甚么屈就,先生淡泊名利,有陶公悠然之萧洒,世人多数不及他。”
宋沐一时语噎,侧旁有架黑漆描金绣梅兰竹君的锦屏,厥后一声淡笑,几不成闻。
舜钰跪了半日,站起脚步略显踏实,却半点不肯逞强,咬着牙接过考卷,入目便是鲜红的四等讲明,却又划掉,攥改成三等。
“你是何人?怎敢私闯老夫治学之所?念你初犯,自去绳愆厅领罚!”他粗着喉咙厉喝,怒从心头起,肃严满面。
言语虽低轻,冷蔑不遮不掩。
“大胆猖獗!”宋沐一拍桌案,更不客气:“便是重生更应谨慎言行,如有事疑,外头自有相干人等可询,此地岂是你想来就来,我亦是你想问就问?”又道:“权贵极富人家后辈,公然疏与管束。”
“这位爷快留步!”两监役瞠目,不及多想仓猝忙劝止,陪笑道:“爷莫愤怒,是小的考虑不周,你尽管出来,若里头见怪我俩怎未禀传,还望得爷怜悯,替我俩说句好话儿。”
舜钰并不见怯,还是安闲回话:“门生不贵不富,来自肃州小吏家中,衣裳虽富丽,实为亲眷所赠。吕氏春秋有云,尊师则非论其贵贱贫富,想必为人师表者,待门生也应如是。”
面若春晓之花,一身荼白锦衣。
听得舜钰此言,宋沐有些窘然,沉吟半晌,从左手叠堆如山的卷宗中,抽出一份考卷揣摩会儿,才表示舜钰上前拿:“此是你翰林大考所做的卷子,你自个来瞧。”
再翻另张,自个心灰意冷之下所书的小令鲜明还在,却被人在中间又和了一首曲子。
舜钰不动声色地答话:“天然不是,里头的性命我前来,相商要紧的事。”
不退反进,她至前行膜拜大礼,再昂头与沈沐四目相对,语气还是恭敬:“门生冯舜钰本日新进学,实因有事不明,特前来就教教员。”
全然不知方才那番嘀咕,已被舜钰一字不漏听进耳里。
听得轻笑一声,答说:“那是外界传言怎可托?我倒觉宋大人道子慎重,学问赅博,颇通道理。方才诉清启事,并未多求,他即一口应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