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见得那饱满娼妇从她面前晃着白脯儿，颠颠颤颤跑过，至街心间，一把拎起个纤细身子后颈裳领，抬起胖肉手兜头一巴掌，骂道：“打死你个粪门里讨糊口的，胆量大哩，敢到这里抢客！”
他俩手里一个托着竹笙，一个拈着白玉笛子，笑着前来施礼。
沈泽棠沉吟稍许，语气暖和道：“吾几人才从戏园子出来，耳里还自锣鼓铿锵，听戏作罢，你们坐过来，陪我们谈天闲话会便可。”
舜钰四周张望，但见靠墙壁花架上摆满各种古玩，不晓得烧的甚么熏香，闻着淡淡微甜。
青石板路整齐，洒泼过水还未干透，洇着一片片湿印儿，两道边古树葱笼，繁花似锦，来往人颇多，熙熙攘攘的难快步，瞧路人衣冠打扮，倒如给事中郑保英所言，官吏、儒生乃至流寇市儿皆好男色。
沈泽棠携二冯逛逛停停，不往热烈人多处扎，忽见有处门前非常清净，遂指着朝那方向去。
沈泽棠微愣后笑了，倒任她抓着自个胳臂，低声道：“不消怕，各行各道保存皆有端方，这里亦如此，买春客遴选谁就是谁的客，最忌上前哄抢或生拉硬拽，不然在这里没法容身。”
沈泽棠忽得眼眸微闪，起家和舜钰更调个座，如许般，他身边坐着水仙，水琴则坐沈桓边，冯双林及舜钰便夹坐中间。
门檐悬一盏红彤彤的灯笼，槛处或坐或立三五个号召人的。
原是进了屋，中心是黄花梨嵌花鸟纹大圆桌子，一圈放七八把同色官帽椅。
不肯再看，回过甚来，已至甜水胡同口，一个老娼坐椅上边喝烧刀，边剔着牙，见着这几人朝樱桃斜街方向去，那是优童销魂之桥处，遂满脸酒气嗤嗤笑喊：“世风日下，爷们丢掉水路，一径走起水路去哩！“
沈泽棠抿抿唇瓣：”听旁人说的，我不来这里。“
尽里处密挂着一道湘竹洒花帘子，能听得有人嘻嘻低笑，另有调笙修弦的乐律声，那是优童的卧房，摆了然情至浓稠时现成的去处。
舜钰宿世里皆在秦府及宫内展转，都是谨言慎行的去处，倒未曾听过火么水路水路，想问沈泽棠，转而一念，这般粗鄙妇人嘴里，定讲得不是好话，问了倒给自个找窘，干脆抿紧唇，连奔带跑的跟上。
舜钰吃了一惊，抬眼看他，神情很泰然，反显得她在胡思乱想，可那苗条有力的手指，实在搅民气，迟疑着是否要挣开时，沈泽棠忽儿却放手了。
沈泽棠颌首，瞧着冯双林面色平静，冯舜钰倒有些严峻，想想干脆握住她的手腕，拉着朝屋里去。
侍从利索的斟上香茗，又端上个白瓷盆，里头铺满冰块，浸着鲜果瓜藕等物，但见白烟袅袅，满屋子的盛暑之气渐散个洁净。
倒晓得颇多呢！舜钰松开手，昂首看了他一眼。
转进樱桃斜街，忽便入了另一个六合。
他四人择椅坐下，沈泽棠两边各坐冯双林及舜钰，沈桓则拣了冯双林身侧的椅坐。
那男童嘴里犹逞能：“只是打此道过，狐骚怪味的娼妇你慌甚么？”
说着间，朝沈桓使个眼色，沈桓会心，从袖笼里取出包银子，递给收钱的阿公，那阿公掂掂，对劲的瞟两优童一眼，呶呶嘴，表示是大主顾，可要谨慎服侍着。
冯双林忽得面庞发白，无了赤色。
而水琴水仙亦在打量，见皆是玉树临风不凡客，于常日里所侍分歧，内心格外欢乐，愈要更加的奉迎。
舜钰细看，名唤水琴的鹅蛋脸，柳眉横翠，星目流灿，姿势傲视神飞，另一个唤水仙的，杏圆脸儿，身骨圆润，粉粉一团儿倒显天真，内心暗忖，他二人确是各有各的惹人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