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沉默。
其别人俱装死,舜钰没法,硬着头皮上前作揖笑道:“永亭兄才情敏捷,不愧为国子监俊彦,众生表率,方才一番话字字珠玑,不止大夫人被唬退,吾等听了亦是心悦诚服。若非是你,现在只怕我几个早缺胳膊少腿啦!”
崔忠献一把攥紧他衣袖,面色不霁道:“我也有旁事,徐蓝不想见了,你带我出去。”
冯双林目睹她又把手探入袖笼,不晓得再掏索甚么凶器,心一凛,顾不得别的,忙作揖沉声道:“大夫人三思后行,且听冯生几句言可否?”
冯双林气哼哼走前头,舜钰等几贪恐怕死之辈,倒底理亏,畏畏缩缩跟背面。
讲得直言不讳,其意立现,就是说给那小相好听的,识相的从速知难而退,莫要在此高山生波。
想想又呶嘴儿:“你年事比我们大好几哩,就大人不记小人过罢。”
“竟是你!”大夫人厉喝。
管家老儿一指中心石子漫路:“诸位爷穿过此道,前便是花厅,我另有旁事,不再作陪。”回身要溜。
舜钰一把掐住他的胳臂,崔忠献心领神会脱手,架着他另一胳臂目不斜视前行。
他朝另两武生看去:“你俩身高体健,有些拳脚工夫,可再前打头阵,如有飞镖利器还可一挡。”
舜钰与崔忠献还算平静,张步岩苦着把脸要哭了,他原还窃喜被邀来,能与梁国公府扯上干系,可算攀到根高枝儿,哪想倒是来玩步步惊心的。
花厅里并未见着梁国公徐令,倒是那管事老儿不知走的那边暗道,已闲等在那边,另有十数姿容美丽的丫环打摇着花鸟大团扇,紫檀圆桌上搁着数个深碗瓷盘,皆装满冰渍的生果鲜蔬,还摆了名茶及各碟式样的糕点,但觉软香扑鼻,崔忠献来之安之,撩起半洇半干的襴衫下摆,干脆坐于椅上,拈起颗红津津带浆儿新剥的圆眼荔枝,不客气的丢进嘴里嚼。
冯双林道:“吾非龙阳之辈!想必大夫人不信,却也不敢全信,俗说捉奸见双,又不证见,你如何就断得吾罪?”
园里练习技艺处走来个魁伟男人,边幅冷峻,眉眼同徐蓝颇类似,周身更多一份成熟威猛之势。
后紧跟过来个年青女孩儿,一身水红衣衫,手里搅着颀长软鞭,圆圆脸盘红扑扑的,双目如白水银里养着两丸黑水银,左横右扫把他们细看。
顿了顿,侧身先瞪一眼诸生,再指向崔忠献道:”他为高丽皇子,皇姐为昊王贵妃,大夫人本日所为,竟不惧伤及国体颜面么?”
短短一起,好似走完长长平生。
那管家老儿拈髯,凑至大夫人跟前,低声窃语几句。
“我打趣的。”崔忠献松开手,还替他抚两下衣上抓纠起的褶皱,转头迎上一干薄蔑目光,若无其事的嘲笑。
冯双林等则站着不动,内心皆有气,也不问那管事老儿是何意,随他爱说不说。
崔忠献没好气的模样:“魏国公府乃诗礼簪缨大族,亦不是好欺负的。”
又朝舜钰几个道:“你们中间大步走,勿要傲视四周,眼乱则心慌,心慌犹显脚底踏实,反让他们觉你有鬼,我后断尾。如有谁不听,非要自做主张,出了事与吾等无关。”
大夫人哼了声,再未几言,一把拎起小七:“浑身都湿透了,带你回房换衣裳去。”
舜钰几个心尖颤颤,不约而同后退三四步,冯双林不察,待发觉已晚,自个独立大夫人萧萧肃杀中。
“这位爷肯定?”管家老儿笑眯眯的,话音却一提,怎听得人脊背冒盗汗。
一个丫环乖觉的走至他身后打起扇子,那缓缓的风,都似别旁处要微弱些。